以先盘问出所有细节,缓兵之策,兴许还有的转圜,若是直接被陛下抢了去,严控于股掌之中,那可就彻底没辙了。
可焦侃云敢和陛下抢人吗?若要让她动起和陛下抢人这样胆大包天?的想法,必要有足够令她舍命一搏的原因。她会知道,陛下握着他的九族,不是为?了剿绝杀道,撕毁盟约,让北阖称臣,而是为?了直接灭掉北阖,大兴战火吗?
但她不应该舍命相搏,她必须找到?万全之策,名正言顺地?把人攥回自?己手里?。
会怎么做?焦侃云要怎么做,才能在自?己安然无恙的情况下,和陛下抢人?
樊京城外,侍卫仍然将他们重重围截。按照她和虞斯的原计划,在思晏说出真相后,她就应该携着忠勇营众,随应侍卫将他们数人追回,再?次回到?金玉堂看守起来?。不会让思晏真的去到?狼漠镇。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这个真相脱口,教焦侃云知道,侍卫原本就不是来?追回思晏的,而是得了圣令,要抢走思晏收押。
方才械斗之时,忠勇营众念及两相交手乃是自?己这方作?局骗供,且对?方是圣上的人,奉命而来?,因此只挡不杀。侍卫却是看不清局势,刀刀致命般,毫不手软。
这意?味着,此番没有上次北门退兵那样好说话了。口舌话术,改不了陛下要抓思晏归案的心。
圣上一向?在意?自?己的贤名,讲究名正言顺,如今在场侍卫都成了人证,足够名正言顺。
一旦思晏被收押,陛下捏着虞斯家族里?万余人的性?命,她倒是可以不管,可圣上绕了这么大的弯子,焦侃云不承认也得承认了,他哪里?是要撕毁合约,灭一个小小的绝杀道,哪里?只是为?了让北阖称臣,他是报复心起,要彻底拿虞斯当屠刀,灭了北阖啊。
双方大战,边域百姓必受战火纷扰,苛捐杂税,安生庶民亦煎苦人寿矣。可他们还要因陛下寻的绝对?名正言顺的理由,对?他歌功颂德,因他深爱太子,缅怀太子,报百年侵扰之仇,国土不容频扰之借口,安抚自?己,都是命数与天?意?,只怪自?己不是有钱人。
父亲说他一生清正,年轻时意?气风发,孤高心性?,可浸淫官场数十载,见惯了诡谲风云,沉冤不雪,他亦只能看君王的眼色行事,日日如履薄冰。
后来?她出生了,三四?岁就被送入宫中与太子作?伴,他日日惊惶,知道圣上挑不出他的错,就随意?拿捏了他的软肋。自?己唯恐她在宫中犯下错事,性?命堪虞。可她最是争气,平安长大,收敛起犀利大胆的真性?情,行事圆滑玲珑,全樊京称颂。
像极了如今的他。却一点都不像当初高头马上,踏遍京都,折枝抛赠桃花,还是意?气风发探花郎的他。也不像当初为?民四?处奔走,抗旨不尊,直言犯上,只为?将天?下百姓系于心上,将自?己的脑袋系于腰带上的他。
直到?她以隐笑之名出世,编排恶官污吏。他发现,女儿是有骨血的。圣上以此弄权,以弱扳强,驾驭高官,他喜忧参半,对?妻子说不要再?将那些事告诉她,可分明只要自?己不说,一切便?没有差错。他是迫于帝王威压,却也是自?欺欺人,分明心潮澎湃地?支持着她。
又直到?太子死去,他发现,女儿亦有折枝抛桃花,赠遍天?下的意?气风发。也发现,自?己变了这么多,却依旧坚守清正,是因为?自?己同样热血未凉。初入官场为?了什么,而今仍应如此。
她绝不能把思晏交出去,绝不。
章丘低声问,“姑娘?怎么做?”
焦侃云抹了一把脸,起身挡在思晏身前,一如在寿王府时挡在她身前那样,紧盯着面前凶悍持刀的侍卫,颤着手拿出墨印,“所有忠勇营听令,在场非我营众,全数扣押。”
话脱口,侍卫俱是震惊不已?,纷纷持刀御敌,“小焦大人,你要抗旨?”
“抗旨?既没完成任务,也没有回去复命,抗旨的会是你们。”她很害怕,也很紧张,但此刻若不将其扣下,忠勇营众数就会被他们所杀,思晏也会被带走,“上!”
拿了指令,忠勇营众也不再?留手,一早领着另一部分军差潜藏在暗处保护焦侃云的风来?更是无惧现身。
思晏这才晓得,原来?方才大刀落下的千钧一发,也不过是焦侃云的幌子。焦侃云紧张惧怕是真,可怕的不是大刀,而是她没有回来?。
以多制少,很快将其制服。只是厮杀起来?难免有错手伤人,鲜血喷涌之事,焦侃云坐在马上,依旧被血溅了满身。
不似那日偃甲街,各有掂量,且他们彼时不敢离楼庭柘和虞斯太近,如今却是真枪实刀地?交戈,有时候长刀就从?她的眼前甩过去,她紧紧咬着下唇,不敢露怯,浑身都在惊惧颤抖。
阿离有些担忧地?看向?她:“扣押后呢?”
焦侃云毫不犹豫:“太子案关键线索虞思晏,欲逃回狼漠镇,忠勇营众偕同侍卫追捕,途遇大批绝杀道伏击暗刺,众人为?保护线索不受侵害,舍身搏命,身负重伤,为?躲避绝杀道搜绞,我们一行人失踪了。”
章丘恍然:好疯的女子,编话本真是随口就来?啊。
“可若是不将思晏小姐交出去,还藏在姑娘身边,陛下恐怕要借机向?姑娘你追责?”章丘无不担忧。
“我不会把她藏起来?,相反,我会亲自?护送思晏去见陛下。绝对?令陛下满意?。”焦侃云坚定地?道:“但在送她去之前,我们要争取一些时间想办法,至少等到?虞斯和我通一通气,把我们几方已?知的消息全都摆出来?捋一遍,否则,太被动了。”
章丘立刻领悟,当即吩咐下去,“把绝杀道的武器全都留在这里?,伪造与其厮杀过的痕迹。”今日在金玉堂引起骚乱的那一批“刺客”正是他们假扮,为?了迫真,焦侃云命他们打造了各式样奇怪的武器。没想到?如今亦有大用。
刚好,金玉堂被“绝杀道刺客”袭击,一路追杀逃匿的思晏,最后和他们这些追捕思晏的护队打了起来?,天?衣无缝。
“避开人烟,找一处隐蔽但邻水的地?方休息整顿,给侯爷留下一些只有他知道的记号,他会找到?我们。”
阿离施展轻功,立刻去办。没多久就找到?了一处荒庙,不算大,但要容纳他们百余人是够了。庙后数十来?步临湖。
焦侃云想先去洗一洗脸上和脚上的血水,尤其是鞋子里?,濡湿一片,极其难受,但见忠勇营的兵众们皆俯身在喝,便?不好行方便?了。他们如此珍视水源,自?己却过去洗脸洗脚,确实够难伺候。
她无奈,回到?庙前,那批侍卫被紧紧捆绑,以锁链相系,若有人动,就会发出声响,且他们受了伤,无法做多余行动,只好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