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司明海侧睡的背影好一会儿,我的眼睛酸酸涩涩,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关了灯,和衣躺上床。黑暗中,司明海往我跟前凑了凑,他的手臂搭上我的肩膀,脑袋倚着我的后颈,固执的,像个执拗的小孩子,赖着我。他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臂,生怕一松手,我就不见了。
我的呼吸有点滞,他的怀抱太紧,搂得我喘息困难。我不安的动动,想要拉开他压在我胸口上的粗臂。司明海岿然不动,他的额头往我的肩窝里埋得更深。低沉的喘息喷吐在我的背后,司明海低低的说道:“不要离开我,陪着我让我依靠有这么难吗?为什么我在乎的每个人最后都会离开我?我要的不多,我只想有个人在意我,愿意留在我身边,一辈子不会丢开我,筱羽,别那么残忍好吗。”
“你会后悔的,明海,我不值得。你怎么不明白呢,留在你身边只能让我心生愧疚,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分开了多好,谁也不用向谁妥协。”
“我向你妥协。”司明海说道。
“我不要你的妥协,你明不明白?”司明海做出妥协,意味着他不要孩子了。这是我逼的。我变成了刽子手。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想要你。”
我摸到司明海的手背,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我转过身,伏在他的胸口上。司明海最重要的人是我,他离不开,我推也推不走。
司明海不要孩子,他不会跟我离婚,他要的很简单,仅仅是我愿意留下来陪着他。我的努力失败了,原以为我能成功的,他真的没有底线了。
“明海,我怀不上孩子,我不排卵,你要我怎么给你生孩子,对不起。”我哭着说道,难言的苦楚一泻千里,憋了这么久,还是得坦白以告。
司明海迟迟抬起我的脸,声音轻而又轻:“所以,你不是不愿意给我生孩子,是逼不得已不能给我生孩子。所以,你要离开我不是因为不爱我,是因为太爱我了觉得对不起我才想离开。筱羽,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呢?”
他心疼的搂紧我,似乎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
“明海,你跟我离婚多好,找个女人给你生孩子,也许在我之后你可以爱上其他人,你才是傻瓜。”
“我跟你结婚了,干嘛还去找别人?我爱你,以后会爱上谁,那是以后的事,不归我现在管。筱羽,现在医学很发达,咱们去试试各种方法,如果天意让我们没有孩子,我们还可以领养啊。我的笨筱羽,你怎么选了最笨的一条路,我不可能会和你离婚,孩子在我心中分量是重,但是你是我的整颗心,我怎么不要你?”
想想我当时真是慌了,一根筋的认为,没有孩子就对不起司明海,孩子才是他的幸福向往,孩子比我重要。司明海血脉一系,但可以换不同的女人,任何能生孩子的女人都能替他传承血脉,延续香火。唯独我不能,所以我不能自私的拖着他断了血脉相承。
司明海的忍耐超乎我的想象,他竟然可以宽容至此,他会生气,甚至气疯,疯了照样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他是个简单直接的人,但凡给他想要的,放弃全世界他也做得到。
我答应司明海接受治疗,虽然我不抱希望,可是看到他积极的为我忙前忙后,好歹我也得装出个配合的样子来。他安排了别家医院,因为不想让司家人知道我的情况,他怕我会感到难堪。
做完检查,司明海在医院的走廊外长椅上坐着,我走出去,看到他在讲电话。
“我不会去,我知道我的股份涨了很快会占到一半以上除非爷爷退出司氏我不吃亲情牌那一套,我已经决定了,就这样,恩。”
我走到他身后,趴在他的肩头。司明海僵了一下,立马回头,侧眼看到是我放松下来。
“我吓到你了吗?”
司明海拍拍我头顶,舒了口气,说:“没有,刚刚讲完电话,明理哥说爷爷想让我回去一趟。估计老头子撑不住司氏了,他想用爷孙情绑住我。让我放手。”
“爷爷低头了?那你怎么说?”
“我拒绝了。商场无父子,这还是爷爷教我的,轮到他自己了,他却接受不了,我想我大概是第一个敢跟他对着干的晚辈。商圈里已经起了风言风语,我被刻画成一个冷血无情,六亲不认的不肖孙子。”司明海脸色沉重,垂着眼说道。
外界捕风捉影,浮于事实表面去看待这场爷孙争权事件。他们的误解歪曲了司明海的本意,他渐占上风,舆论开始倒向弱势一方了,明海受到最多的攻击就是他对待爷爷决绝的态度上。爷爷掌控司家长达四十年,把治理司氏的公司模式搬到家里,几乎所有的司家人被迫接受强化教育,亲情在司家淡了又淡,司明海想要推翻这种人情淡薄的家族桎梏,他想获得自由,反倒被泼了一身无情的脏水。外界评价司明海的上位手段和其爷爷狠绝的作风如出一辙,总之批评骂的很难听。
“明海,要是爷爷改变对待家人的态度,你要不要考虑退让一步?”
“你怎么跟明理哥讲一样的话。相信我,爷爷绝对不可能改变。他是个极端的人,示弱不过是一种手段,如果我现在妥协了,下一步绝对被要求让出司氏全部的股份,到时候爷爷就会重新压制缦熙酒吧,然后重演我回国前他逼迫我的戏码。”
司明海是个极端聪明的人,他向来冷静,一旦他分析出了结果,基本上那就是事实。
“后天有个宴会,你陪我去参加。”司明海站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衣服。“检查结果应该出来了,我们回去吧。”
医生说的话和李医生大致相同,可能碍于司明海在场,他说的较为婉转,对于治疗效果有所保留。
回家的路上,司明海情绪有点低落。他的状态已经算自持了,不像我刚听到诊断结果时失态到飙泪。
“你那时知道自己不能排卵,怀孕几率很低时,接到我的电话,一定很无助。筱羽,你怎么承受下来的?你还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你宁愿我误解你,也要和我离婚,你心里该有多苦呢?我现在经历了你当时的情景,当自己亲耳听到医生宣读结果时,心里还是很难接受。不经历这种过程,只知道结果,倒没什么,最难过的是过程。筱羽,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了。”
“我不想让你体会这个过程---绝望的过程。明海,你听到医生的话之后,会不会放弃希望?”
司明海坚定的说道:“我不会放弃希望。如果我放弃了,谁来鼓励你?筱羽,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可爱的宝宝,即使不是亲生的也没关系。这就是我的希望。”
我皱皱鼻子,最近司明海变得好感性,动不动就煽情。我嘘他:“你不要惹我哭,不然我拿你的衣服擦眼泪鼻涕。你自己洗脏衣服,我不管哦。”
司明海抿着唇,淡淡笑着。
宴会当天司明海差人送到缦熙酒吧一个盒子,我打开盒子,一袭紫色金丝绒抹胸小洋装,一件同色小坎肩,磨砂酒红色小羊皮及踝靴。衣服上摆着一个小熊真钻的胸针。还有一个别致的布艺手拿包。这么女人的装扮,司明海要带我去的宴会应该不是随意的酒会。
司明海早晨就出门了,直到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他才回到缦熙酒吧接上我。
出门前司明海特地嘱咐我说:“这次宴会是同行业头三名企业家的一个商业交流会,可能会比较无聊,宴会上会有一些比较鸡婆的人,他们如果谈到任何司家或者我的事,你就当没听到就好。”
“他们喜欢八卦人家的隐私啊,那他们讲你坏话怎么办,我搞不好会泼他们酒。”
司明海耸了下眉,有点无语的看着我。
我扑哧乐了,拍了他一下,笑说:“我跟你开玩笑的啦,我不会泼人家酒,那很丢人的。明海,你怎么那么容易相信那,很好骗啊你。”
司明海搂住我的脑袋,携着我往前走。“走啦。”
到了宴会,我看到高达两米的宽广石阶,青石外砌的古堡外墙。我有点吓到,拉住司明海的衣角说:“这里是哪个公爵的家还是伯爵的府邸啊?”
“弛家以前的房子。”司明海平平淡淡甩出这句话,成功的惊讶到我。“现在被拍卖给商业协会,专门举办这种高规格的衣冠禽兽分赃会。”
“你来过几次了?”
“以前吗?无数次。弛家的产业被拍卖之后,这是第一次。商业协会的荣誉会长你猜猜看是谁?”
“不会是你吧?”
司明海立马撇清,“我那么像衣冠禽兽吗?不是我,你再猜。”
“我猜不出来,看你的模样,这个荣誉会长大概是个很衣冠禽兽的禽兽。”
司明海赞赏的竖起大拇指,夸奖我:“你好聪明,他确实是个不打折的衣冠禽兽。施铭翰。而且我后来知道是他主张买了弛家的产业,佳灵还不知道这件事。”
“弛佳灵今天不会来吧?她要是看到自己以前住的房子变成了施铭翰可以随意支配的产业,她应该会不开心。明海,弛佳灵不是把弛晨定制和她旗下的产业转给爷爷了吗?这所房子应该是爷爷的,怎么会被拍卖呢?”
司明海表情里闪过一丝嘲弄,他轻轻嗤声道:“爷爷要的是有用的资产,这种华而不实的不动产他不需要。我早先提醒过佳灵,让她别把什么都转给爷爷,她不听。施铭翰买下这座房产应该花了不少钱,现在把房子当作招待商业名流的公共场所,一看就是想要羞辱弛家,他针对的是佳灵。我现在希望佳灵今天千万不要出现,不然泼酒的场面很可能上演。”
“那被泼酒的人是爷爷还是施铭翰,我想他们两个应该都会被弛佳灵泼酒。”
“但愿不要发生这种事。”司明海由衷说道。
古堡里进门吊顶水晶灯华丽精美,镶嵌在高耸的房顶上,水晶灯的圆形灯型最大处直径约有一米,我顿时觉得这是皇宫。一连三盏庞大的吊顶灯,鹅黄色和明黄色交辉相应。脚下的红色毡毛毯沿路引向正厅。我们刚刚站得位置搁到平常人家,应该是玄关。弛家到底有多腐败,弛佳灵之前那么嚣张,我此刻完全理解了。怪不得爷爷一直希望司明海娶弛佳灵,弛家根本是个大金山,娶了弛佳灵,嫁进司家的就是座白给的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