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画着的不是旁的,而是一个女人。
女人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白色绷带,脸上纵横交错着许多刀疤,狰狞又可怖。
纵然沈嘉柠前世未能看过毁容和失明后的自己,可此刻,她却能清楚的意识到画中的人是她。
不仅仅是被剜掉的眼睛和被毁掉的脸,还有那张面孔,分明和她有七八分相似。
沈嘉柠喉咙发紧,心跳的飞快。
这是裴项翡送的?
还是别有用心的人将东西混了进来。
不,一定是裴项翡,因为此前当他提起那个所谓的朋友时,沈嘉柠便一直觉得怪异和蹊跷。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裴项翡才让人将东西送到她手里,转而却能不动声色的同她说话,仿佛这件事根本不曾发生。
沈嘉柠压下心底的不安,缓缓将画捡起,慢慢打量起来。
脸上的刀疤纵横交错,可只有经历过那刻骨铭心的痛苦,才会清楚的记得每一道刀疤的位置。
甚至于后来,她的指尖也无数次抚过。
而眼下,画卷上女人脸上的伤处,分明和她当初一模一样。
裴项翡见过她。
不,裴项翡也…也重生了?
为什么会这样?
若不是他重生有记忆,这一切又要怎么解释。
一瞬间,沈嘉柠只觉得说不出的不安。
如果裴项翡有前世的记忆,那么不仅仅是她,就连裴时瑾也很危险。
毕竟前世两人前世一直不合,明争暗斗了许久。
哪怕最终裴时瑾赢了。
可如果裴项翡带着前世的记忆呢?如果他知道前世的很多事,那么便抢占了先机。
沈嘉柠忽然无比憎恨前世的自己是个瞎子,纵然她也是重生,可她除了宋家的事,知道的太少了。
她不知道裴项翡和裴时瑾争斗的细节,不知道裴时瑾每次遇到的危险,不知道哪一场是他和裴项翡的生死之争。
她不知道尚不算可怕,可怕的是,裴项翡却无比清楚。
沈嘉柠怔怔失神许久。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和她一样重生,而且这个人离她如此之近。
沈嘉柠垂下眸子,压下眼底的不安,强迫自己冷静。
几分钟后,沈嘉柠回拨给裴项翡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便接通了,裴项翡带着些困惑:“姐姐怎么了?”
“你想要什么。”沈嘉柠冷声开口。
但凡是人,总有目的。
那么裴项翡蓄意接近她,又把这副画送到她面前,又想得到什么?
裴项翡似乎并不惊讶她的冷淡,笑着道:“姐姐看到那副画了?”
“直说吧,你想做什么。”沈嘉柠耐着性子再度开口。
“姐姐生气了?我以为姐姐会想看看以前的自己。”裴项翡把玩着手里的一对核桃,说话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沈嘉柠无法否认,那幅画画的很美。
哪怕画中的女人眼睛上缠着白色绷带,哪怕女人脸上纵横交错着无数的刀疤。
可她的神色平和,桃花树下,发丝翻飞,带着种柔弱又破碎的美感,能够触动人心。
裴项翡的话,证明了沈嘉柠的猜想。
裴项翡再度开口,声音温和,一双漂亮的瞳孔在阳光下折射出暗绿色的光芒:“姐姐要不要出来见一面?”
沈嘉柠喉咙发紧,沉声道:“时间,地点。”
挂断电话后,沈嘉柠看着手里的画许久,而后拿着打火机走到洗手间,将其点着丢进了马桶。
喷吐的火舌瞬间蹿了起来,将画席卷而尽。
沈嘉柠松开手,任由黑色的灰烬掉落,而后转身离开。
*
下午三点,威斯汀酒店。
沈嘉柠到时,裴项翡已经到了,他手里拿着本全英文的外国小说,穿了件奶白色的圆领卫衣,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将他那张苍白的面孔映照的近乎透明。
仍旧是温润无害的模样,也仍旧带着青涩阳光的少年感。
可沈嘉柠知道,裴项翡绝非如此。
她被人利用被人伤害,自小落魄飘零,因而对人的感觉也算敏感,可偏偏,裴项翡却很难让她察觉到什么。
这本身就不正常,足以意味着他擅于伪装、亦或者城府深沉。
沈嘉柠在裴项翡对面落座,裴项翡从书里抬起头来,看向沈嘉柠道:“我以为姐姐会一直不想见我。”
“你送那副画,不就是想让我见你。”沈嘉柠也没客气。
裴项翡将书合上,缓缓放在桌面:“我没有其他办法,姐姐不想见我。”
“你见我有事?”沈嘉柠冷声开口。
裴项翡恍若未查,同沈嘉柠聊了会房子的设计,沈嘉柠无法,只得耐着性子给他提些意见。
可越是如此,沈嘉柠心里的火气越大。
一个多小时过去,设计方案终于敲定,沈嘉柠看向他道:“你费尽心思接近我,总该不会只为了一个设计方案。”
裴项翡笑了笑,直视着沈嘉柠:“姐姐喜欢裴时瑾么?还是只是为了弥补以前的亏欠。”
“这好像与你无关。”沈嘉柠杏眸清冷。
裴项翡再度道:“可我希望姐姐和他分手。”
沈嘉柠一时没忍住,呛声道:“你是有什么大病!”
裴项翡似乎觉得有趣,微微俯身,靠近了沈嘉柠几分,那双漂亮的瞳仁直视着沈嘉柠,直到此刻,那张苍白的俊脸上,漂亮的瞳仁里终于显出几分诡谲和疯狂,闪烁着明亮的光彩,仿若见到了猎物。
“不知道堂哥如果知道以前你做的那些事,这辈子会不会选择及时止损。或者,会不会痛彻心扉、大失所望?”
沈嘉柠此刻,终于从面前那张俊美又苍白的面孔上看到了偏执和阴翳,病态又疯狂。
“你拿这些威胁我?”沈嘉柠指尖微蜷,心口轻颤。
不可否认,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个画面。
她怕裴时瑾失望、怕他知道她曾经对他的利用和背叛、怕他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
她不怕他这辈子不再爱她,却不想他再经历一遍前世的那些痛。
她不敢去想,如果他知道那一切,是会有多疼。
“是。”裴项翡没打算否认,漂亮的瞳孔直视着沈嘉柠,带着几分沉思和笑意,似乎好奇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