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滚雷般地声音划过天宇,炮兵阵地上的李大帅下意识的缩了缩头,炸雷般的爆炸声伴随着腾起的火球一同爆裂而开,几乎的扯碎了这弥散着浓浓硝烟气息的天幕,天空被染成一片火红。
整个战地头在猛烈的炮击的蹂躏下已是一片狼藉,到处是被掀翻的掩体还有被夷为平地的战壕。泥泞之间,东倒西歪鹿砦还在熊熊的燃烧着,整条战线上冲天的火光几乎地将半个天边都渲染成为刺眼的血红。
天已经大亮,各部队又开始反复攻击,白天攻击比夜晚还要困难。
骂走周吾,李大帅也在炮兵阵地里呆不住了。他来到距独霸山庄的山顶五百米处作近距离观察。他一身戎装,足抵壕沿,手握望远镜,在凝神观望。大檐帽下,只露出一个弧线秀美,却又胡子拉喳,尽显刚毅的小下巴。
新华社的战地记者徐冰冰美目一亮,架起相机立刻拍下了这一珍贵的历史镜头。这一照片,被广泛地转载,成为人们所熟悉的李大帅的形象。可惜的是,和李大帅之前公布的一些战地照片一样,看不到他脸部全部的轮廓。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却足以让万千少女疯狂。
苦战中,李大帅扬言要砍掉他脑袋的曾高苦着一张脸走来,说道:“刚刚得到消息,白家镇方向的两千多北洋军正在向独霸山庄方向运动。”
李大帅两条眉毛立刻又纠结在一起,看了一下怀表,下了命令:“下午四点,必须发动总攻。”
曾高其实知道,李大帅坚持要打这一仗,是因为在北洋军‘扫荡’时,北洋军一般的一个加强营为一路,李大帅想寻机歼灭敌军一路,使敌下次‘扫荡’不敢以营为一路,以使其‘扫荡’的时间间隔扩大,有利于革命军民机动。还有一个意图,是革命军虽然是坚持湖北敌后革命的主力军,不但要会打游击;必要时,也得猛攻坚守,顽强拼杀,敢于啃硬骨头。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意图,也是他们拼死革命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将革命进行到底,激怒骄横强大的北洋军,破坏注定悲剧的和议风潮。
在独霸山庄内。
王占元只是支撑了一天,便觉得独霸山庄的防御摇摇欲坠。
“报……”那个鸟相公尖着嗓子叫道,“孙传芳大人的军队被革命军阻在广水的阵地前,一步未进……”
“什么!?”王占元大吼一声,这副老骨头表现出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敏捷与力量,啾的一声串过去,把这个鸟相公揪住提起,脸色狰狞的凑近吼道。
鸟相公吓得结巴:“孙、孙、孙……传芳……大人在广水难进寸步……”
王占元这才慌了手脚,只觉得浑身无力,心比这寒冬还要冷,放开鸟相公,转身大吼大叫:“突围!立刻突围!”
王占元的突破口正好选在了宋缺金鹰突击队坚守的独霸山下阵地。
王占元绝对够狠心的,一把火烧了独霸山。熊熊燃烧的大火吞没了独霸山下革命军守军的阵地,吞没了奋战中的革命军官兵,也同时吞没了占据独霸山顶的北洋军……
整个阵地不到半天,就只剩下满目的焦土和光秃秃的山坡地,工事早已无影无踪。
猛将兄宋缺这下犯了难。没了山林,没了工事,这光秃秃的山坡可怎么个守法?如今形势明摆着,王占元部中有一个半都是冲着他来的,再加上凶猛的炮火和从天而降的炸弹,阵地上连只蚂蚁都难活。让他增兵,那不是让他送死吗?他第一次向李大帅求情,想让部队撤到第一线阵地上去。
“不行,宋缺,一步也不能回撤。你这一退,要是放走了王占元,老子饶不了你!把部队集中在阵地后面,一批批地上。总之,阵地绝不能丢。”李大帅吼得唾沫星子飞溅。
宋缺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没办法,只能采取添油战术,成营成团地往阵地上调。
李大帅看着黯然离去的铁汉,咬咬牙叫来了警卫营长。
“你手里还有多少兵?”
“两个连。”
“给这里留下一个班,其余的你都带上,到金鹰突击队去增援宋缺。至库房多拿些机枪,告诉宋缺,丢了阵地别来见我。”
“可军部……”警卫营长刚想申辩,李大帅不耐烦地挥手说:“执行命令。”
泥土飞溅,子弹飞啸,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凛冽的寒风,回到战场的宋缺浑身依然满是汗水。颇有些自嘲的摇摇头,胡乱的在早就肮脏不堪地军服上擦了两把脸。
一旁的老马依然在操着机枪对着北洋军猛烈地扫射着。宋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的没有说出声来。不远处,一个弟兄的尸体就倒在泥泞之间,显然是被炮弹皮给削去了半个脑袋,鲜血和脑浆飞洒得到处都是。
几枚炮弹尖啸着而落,在身后的二线阵地上炸出一团团的火球,空气中充斥着浓浓地火药味,是那样的刺鼻。那是北洋军的步兵炮的杰作。
不断的有北洋军的炮火打开。早就已经泥泞不堪的战地不断地腾起四下飞溅地碎泥,混着赤红之色的血水瓢泼样地倾泻下来。
为了能够迅的突破革命军的阵地,北洋军甚至不顾革命军的火力,将负责提供掩护的九二式步兵炮抵近射击,配合着掷弹筒对着革命军阵地一阵猛烈轰击。各种口径的炮弹、枪弹雨点样的砸落下来,爆炸声、枪声几乎是不绝于耳。
“狗曰的上来了,全体准备,准备。”军官们粗野的吼叫着。
“全体准备!”宋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冲着战壕里的士兵们大声的嚷道,“革命军,上刺刀。准备!”
随着步兵的推进,北洋军的火力愈的激烈起来,不断的有子弹尖啸着从头顶划过,不远处一段战壕被北洋军的炮火直接击中,至少半个班瞬间便消失在那团绽放开的火球中。
北洋军锋线越来越近,深蓝的西式军装,同样的大檐帽,成片的出现在革命军战士的视线里……
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北洋军越来越近,给人一种压迫,一种恐惧……
“打!”看着北洋军逐渐的接近,宋缺猛然吼道。
一阵急促的火力猛然的泼洒下去。北洋军的进攻锋线顿时为之而一滞。
“弟兄们。上!”对着宋缺的一声怒吼。数十名革命军士兵再次起了反击。
刚刚才被密集的火力给压制着北洋军目瞪口呆的看着数十名革命军士兵,冲破层层弹幕。直冲上来。他们呐喊着,嘶吼着,顶着密集的子弹便冲了上来。
子弹嗖嗖的从耳边划过,就在众多革命军士兵刚跳出战壕的瞬间,北洋军的机枪火力便横扫过来,血花四溅,宋缺眼看着几个刚准备与他同时冲锋的士兵,在他的身边,在如飞的弹雨中被撂倒,血肉横飞。
“前进!前进!前进!”军官们粗野得推搡着动作稍慢的战士。
“注意隐蔽!”
宋缺两个鱼跃,连跑带冲的跳进一个弹坑中,负责机枪掩护的老马一步不离、紧随其后。
轰!不知道哪里射来的一炮弹砸在了不远处,炸开一团火球,两名革命军士兵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痛苦不堪的挣扎着。
“妈的,北洋敌寇的火力太猛烈了!”宋缺怒骂着,一梭子子弹扫来,噗噗的打得泥土四起。四下里一片嘈杂,宋缺几乎听不清什么,他有些恼火的爬起身来,冲着不远处正在指挥部队反击的二连长挥挥手,“北洋敌寇的火力太猛了,我带一个班从侧翼绕过去。”
说着宋缺扬手甩出一枚手榴弹,冲着背后的士兵们摆摆手:“弟兄们,跟我上!”
轰!手榴弹爆炸的烟雾还没散去,在老马机枪火力掩护下,两个端着枪的弟兄冲了上去。
轰!一枚北洋军打来的炮弹近在咫尺的落下,呼——轰!一团火球骤然绽放出来,炎炎烈火将两名革命军士兵吞没其中。火光之中,两个浑身是火的革命军士兵哀嚎着、挣扎着、狂奔着。密集的弹雨很快的将这两个如同火炬样熊熊燃烧的士兵撂翻在地,打得如同筛子一般。
“狗曰的,我草你祖宗。”老马爬起身来,抱着马克沁顶了上去,瓢泼样的子弹扫了出去。
接连甩出的手榴弹爆炸出的火光一团接着一团,两三个妄图拼死反扑的北洋兵在猛烈的火力下被如同割草样的撂倒。待到老马的机枪换弹链,火力稍减的时候,反扑的北洋军便和挺着刺刀冲来的宋缺他们撞成一团。
宋缺本能的扬起枪托,一记重击,一个闷头架设机枪的北洋兵便被砸得脑浆四溢,旁边的射击副手怪叫一声,便跳了起来,但宋缺的刺刀比他更快,锐利的刀刺洞穿开背部肌肉,切开柔韧的组织,直至从后背而出。鲜血从刀创处喷涌而出,生命也随着那涌出的鲜血而渐渐的消逝。
没有丝毫的犹豫,宋缺本能的抽回刺刀。老马的机枪一个短扫将一个正挺着刺刀冲来的北洋兵打翻在地。一枚手雷打着旋而来,宋缺身旁的一个弟兄眼疾手快,连忙上去,一脚将手雷踹出,飞身扑在上面,轰!一声爆炸,这个革命军弟兄在掀起的一阵泥土中被高高抛飞起来。整个胸腹部完全的被炸得稀烂。
老马咬着牙,冲着那几个从渐渐消逝的硝烟中爬起身来的北洋兵连续几个长点射,直到整个弹链都被打空,一个闷头冲锋的北洋兵被打成了筛子般,抽搐着倒在血泊中,而另几个却连忙的趴下,躲在一个弹坑旁旁,拼命的和宋缺他们展开对射。
子弹嗖嗖的擦过耳边,老马被压制住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探出枪去,胡乱的扫射,一边的马克沁副手更是被流弹咬去了肩头处蛋大的一块肉,疼得龇牙咧嘴。
啾!一声撕裂空气的鸣叫,一炮弹从天而降,轰!一声爆炸炸开,又是一团烟火。
北洋军的冲击也愈的猛烈起来,一波接着一波的起连续的冲击,但均被宋缺指挥的革命军给击退回去。
轰!一声爆炸,一炮弹在不远处炸开一团火球,正在附近射击的一个马克沁重机枪被吞没其中,而不远处,几名革命军士兵和十来个北洋军扭打成一团,轰!一声短促的爆炸,有人拉响和北洋军同归于尽的手榴弹。
“妈的,妈的,这样用不了几个小时,整个团都会拼光的!”宋缺的眼里几乎的能够喷出火来。“命令一营在正面给我来次反击,就是拼光了也要把北洋军打下去!”宋缺的两眼血红血红的,“周师座那边情况怎么样,他们能不能策应一下?”
对着电话嘶哑着嗓子不断呼叫增援的师部通讯兵半捂着耳朵,“第一师也在苦战,北洋军同样的对他们展开着猛烈的反击,估计不能够给我们多大帮忙!大帅连警卫部队都派过来了……”
又是几枚炮弹呼啸而下,炸出一片火海。宋缺下意识的缩了缩头:“呸!呸!这些狗曰的是不是疯了,这样猛烈的炮击。”
来自北洋军的炮火愈的猛烈,一轮接着一轮的将炮弹倾倒下来,浓烟滚滚,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