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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将所有调查的事情,让朱顺带着一帮人去折腾,自己没事或带着赵萍四处游玩,或跑到江府去喝喝茶下下棋。
“小兄弟,查到什么了没?”江彬笑问。
江彬的棋力不是一般的臭,简直是臭气熏天,可以说与赵萍这种没有下过棋的人旗鼓相当,但他却死皮赖脸地缠上李彦,一来二去,便说话也亲近了很多。
“没有”李彦答道。
在永州,江彬的老窝,大小官员一年内换了三批,能查出什么?李彦可想而知。要做的帐,江彬早已做好了。他甚至不愿做表面工作,任街头乞丐、难民、三教九流四处流窜。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拿他没辙,包括当今皇上。
江彬将手中的棋子放进盒内,淡淡道:“永州本来就没有问题,不过是有人刻意在制造事端罢了。”
“哦?”江彬话中有话,李彦不解地看着他。
江彬话却到此为止,继续地下棋。
刚完一盘,便听到外面鼓声咚咚的响。
江彬抬起头,微微皱眉,困恼地喃喃道:“怎么又是她?”
这时候,门口侍卫跑了进来禀报:“林姑娘指名道姓要见大人,小的怎么也拦不住。”事情没办好,侍卫一脸的惭愧。
江彬无奈地摇摇头,道:“也好,见一见,让她死了这条心。”
赵萍最喜欢热闹,摇着李彦的手,也要去看。李彦执拗不过,只得跟随江彬一起。
三人一路无语,江府与刺史衙门之间,不过一箭之地,眨眼便到。
李彦下轿时,只见一个粗衣打扮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正努力举着巨大的鼓槌拼命地敲着,左右侍卫劝阻不住。
江彬挥手,示意侍卫退下。
“林姑娘,此时永州,扬州之事不归我等管辖,越界施权,王法不容,还请见谅!”江彬说得十分客气。
姓林的少女听言,放下鼓槌,朗声道:“江刺史身为庄惠太后之父,国即家,家中出事,长辈岂有不闻不问之理?还望江大人仁心仁德,切莫推辞!”
江彬苦笑道:“林姑娘谬赞,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刺史虽父凭女贵,终不能随心所欲而乱了规矩。天下之事,做主的最终还是皇上,本刺史也不过是领旨以牧永州罢了。”他还算心神清醒,没让姓林的少女一两句吹捧给绕进去。
姓林的少女见江彬推辞坚决,心生绝望,不禁泪眼婆娑。
江彬见此,不禁手无足措,诺诺道:“姑娘切莫如此本官虽然帮不上忙,但今天监察御史李大人正好在此,他或许能”
姓林的少女忙擦干了眼泪,又惊又喜,眼光烁烁地看着李彦,当阶跪下,磕头道:“请大人为民女做主民女冤枉”
赵萍看见姓林的少女肤色极白,姣好的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加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添几分诱魅,又见李彦自从见了姓林的之后,便再没看自己一眼,忍不住“哼”了一声。
李彦并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林姑娘可知‘告’字之意?”
姓林的少女倒是见多识广,立刻道:“告者,观其型,上为牛下为口!口咬牛尾者,口若不松,必定受尽苦楚,死而后已!”
“民告官者,又如何?”
“难如登天,九死一生!”
李彦摇着纸扇,笑道:“林姑娘既冰雪聪明,又为何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大人此言差异,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女子虽力弱智贫,但是即便告上京城,也要讨回一个公道。”姓林的少女义正言辞,侃侃而谈,围观者皆为之喝彩。
“确定要告?”李彦再次问道。
姓林的姑娘长跪在地,坚决道:“确定要告!”
“好!林姑娘的案子本官接下了。”李彦收起纸扇,重重在手掌上一拍。
姓林的女子犹自不信,却见赵萍接过她手中的状纸,交到了李彦手上,方才肯定,泪水又一次不自禁地流了下来,不过这次是高兴的泪水。
李彦看时,原来那女子姓林,名茹依,家中有几亩良田,父亲是个无品职的员外,母亲原是贫家之女,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弟弟,一家四口,日子虽不算富有,但也和睦,其乐隆隆。
终究红颜祸水,扬州刺史垂涎林茹依美貌,欲纳之为妾,却不料遭到林父拒绝。扬州刺史于是恼羞成怒,收了林家的田地,林父状告无门,含恨而终,林母悲痛郁结,也不久病逝,独留姐弟躲躲藏藏,相依为命。然扬州刺史还不放过,四处张榜缉拿。林茹依无奈,只得将其弟交给一户农家抱养,而自己准备一路告上京城。
案件并不负责,但牵涉道扬州刺史,一切就都不好办了,即便是一路的节度使,也只怕未必敢接她的状子。因为扬州刺史高宠,上面有睿亲王刘谨罩着。
“起来吧本官既然接下林姑娘的状纸,就一定会负责到底。”李彦没想到接到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然在百姓面前,即便是死也得撑着。
林茹依轰然磕头,哭道:“多谢青天大老爷”
赵萍见此,“哎呦”一声,忙过去将林茹依扶起,摸着她的额头,可惜道:“都磕破了,快去看大夫,不然留下个疤,就不好了”
林茹依释然笑道:“这算不得什么,若是能为父母伸冤,小女子就算是毁了容,也是值得的。”
围观百姓听言,皆高声喝彩,鼓掌欢呼,皆道:“此所谓大孝!”
赵萍却不依,道:“破案伸冤,是他们大人的事,关我们什么事,就算是头破了,又有什么用?不行,得赶快找大夫”
于是对围着的人一声娇吼,道:“你们还不让开”
众人听言,果真让开一条道路。赵萍扶着林茹依小心翼翼地走着,似乎手中捧着一个易碎的薄碗。
“姐姐,你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怎么这么白,嫩嫩滑滑的,好有手感哦”
虽然赵萍此话说得声音很小,但李彦内功已入上乘,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绝倒,心想:早就知道这丫头没这么好心,原来是套秘方去了。
眼前此事明显是个局,等的就是李彦来跳进去。这次李彦不跳,江彬还会找另外的机会,让李彦来跳,直到江彬失去耐性为止。
扬州是刘谨的金库,其中猫腻能定不少,只要有人认真去查,即便掰不掉什么,也可以让刘谨不自在。
但两位王爷在皇上面前,一向力挺江彬,却不知江彬为何要如此自毁盟友。或许真如刘本所分析,江彬也想在“立储”之上,分得一杯羹。
“抱歉,让小兄弟为难了!”江彬猫哭耗子,道。
李彦笑道:“江刺史说笑了,为民伸冤本就是下官的指责所下,何难之有?”
江彬怎么叫李彦,李彦管不着,然而李彦不能乱攀关系,细论起来,江彬可是他的外祖爷,中间可隔着三辈。
“确实,确实”江彬讪讪笑道,搓着手掌,有些不好意思。
“咱们继续下棋,没有赵丫头从中作梗,还下得顺畅些”江彬建议道。
李彦点头道:“好,乐意奉陪!”
反正朱顺正查得起劲,一时半刻还不会放手。且又要向皇上那边请旨,耽搁几日在所难免。干脆留在永州罢了,顺便将林茹依的事情来龙去脉梳理一遍。
江彬是个极其附庸风雅之徒,雅歌投壶,琴棋书画,流觞曲水凡文人骚客消遣的事情,他都好其不倦。但却是一个十足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所有的事情都学得个半吊子,就是家中装修,身上穿着,以及姿态言语,都做的似是而非。
听李彦答应,江彬高兴地鼓掌,也不坐轿,急切地拉着李彦就走。
“小兄弟一手棋走得出身入化,不知师从何处?”
“不好意思,自学成才”
“厉害厉害,那小兄弟除了走棋,还会什么”
“弹琴、画画、填词、作诗、投壶、射覆、行书、论墨”
“那教教大哥如何?”
“不行”
“双倍工钱”
“不行”
“再加一日三餐”
“不行”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聊地争吵着走到江府,江彬一面下棋,还一面抬价,李彦却死活不松口,两人直掐到大半夜。都吵得口干舌燥,才肯罢休,并约定明日再战。下人们听了,皆一脸无语。
李彦回到住处时,却还不能安慰入睡,因为朱顺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李彦实在无力气说话,向他招招手,径自往房间去。喝水润喉,歪在床上休息。而朱顺却极有耐性,静静地守在李彦身旁,伺候得李彦舒舒服服的,李彦不开口,他也不张嘴。
“没有结果?”李彦口中还在冒烟,声音有些沙哑。
朱顺道:“是!”
李彦点点头,道:“此事我早有预料!那下一步,你将如何打算?”
朱顺低头道:“属下不知,还请大人示下!”
“嗯!”李彦坐正道,“不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朱顺叹了口气,已有些心灰,李彦此话说了等于没说。
李彦见朱顺垂头丧气,便冷笑一声,道:“家父曾教导在下,无论于民于丐,皆需一诺千金。在下既然答应了乡亲们,就一定会将永州之事查得清清楚楚,还世间一个真相。”
“是!”朱顺听李彦说得斩钉截铁,信心十足,不禁怀疑,李彦是否已经有了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