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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咨肝胆俱裂,落荒逃出何府,上气不接下气,赶紧坐轿远离这是非之地。本来按例江州的折子,重要的当即烧毁,不重要的无限期扣押。孙咨无聊,随意翻看遗留奏折,也是与李彦八字不合,竟让他发现李安逝世的折子。想到李彦已病入膏肓,正好棒打落水狗,一举将他逼上绝路。正是利令智昏,孙咨越想越觉得可行,却忘了这奏折时见不得光的。兴高采烈地赶到何府,又忘了何琦蛮横霸道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差点有去无回。
“大爷,行行好”乞丐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一张乌黑的手伸向孙咨。
孙咨惊魂未定,随手丢下两粒散银,挥一挥手,钻进轿内,只盼早些还家。然那乞丐好不容碰到一只肥羊,怎会轻易放过,上前去牵着孙咨的衣袖,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又将脏手方到他面前,笑嘻嘻道:“大爷真是个好人,定能得吉星高照,升官发财,多福多寿,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孙咨若在平时定然会奇怪,家丁轿夫怎么也不阻拦一下,任凭这个乞丐对他胡搅蛮缠,然此时的孙咨三魂不见了气魄,只望早早了事,又掏出一只较大的金元宝,抛向远处,不耐烦道:“滚开”甩袖钻进轿内,又喊道:“回府”
待孙咨走远,那乞丐回头,望着何府,嫌恶地唾了一口浓痰,便大步而去。守门侍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胆量的乞丐,皆是一怔,感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继而一笑而过。
那乞丐得了银子,便四处游荡,累了便钻进一间破旧的庙宇内,找些茅草铺盖,潦倒囫囵睡一觉。夜至四更,又悄悄爬起,确定四处无人,“咕咕”做鸟语,两声便止。
“今日又无事!”乞丐见黑暗之中唯有虫鸣草响,不见其他动情,自言自语嘀咕一句。
“薛繁,你的警觉性越来越差了!”声音来自乞丐身后,呼吸都已到了耳边。
乞丐吓得跳开,转身看时,只见石左粗狂的面庞,舒了一口气,怨恨地冷哼一声,嘲笑道:“这种不毛之地,除了你石大人,还有谁能来大驾光顾?”乞丐将散发用根秸秆绑在身后,露出稍胖的脸,却原来的是想买试题的胖书生。
当时薛繁家产散尽,既得洪公推荐,又有试题在手,指望一举高中,谁知李彦遁走,孝仁帝改题,梦想转瞬成空。一时大起大落,薛繁只叹天地不公,既身无分文,又一文不名,更是无面目返乡,心灰意冷,本想一死了之,又不甘心,以至于佯疯作傻,散发行乞京城。却被石左看中,以禄诱之,收为己用。
“废话少说,石某不是来听你逞口舌之快的,得到什么消息了?”薛繁欺软怕硬,石左看在眼里,是以声厉严词。
“孙咨去过何府,结果被人赶了出来。”薛繁撇撇嘴,淡淡道。
石左一怔,孙咨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惹上门去。虽然何常在胆小怕事,却好歹也是当朝宰相,随便打个喷嚏,便能淹死他去。不过这点消息还不值得薛繁邀他亲自前来,也知道薛繁得到的肯定不止此,而是留着有用的在后面来谈条件。石左不屑一顾道:“哼!消息既已收到,石某就此告辞!”
石左以退为进,薛繁见石左并不中计,果然着急,忙拦住道:“大人慢走,小的话还没说完呢!”毕竟有所求,语气立即恭敬了许多,还陪上一个笑脸。
石左转身,依旧一张冷脸,道:“讲!”
薛繁十分泄气,在石左面前,自己好像透明的一般,颓然道:“孙咨带去了奏折,不过出来的时候并没带在身上,我想应该是落在何府了”扣押奏折,事情可大可小,且孙咨有睿亲王撑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是无可能。薛繁既然说得严重,定然还有后事,石左洗耳恭听。
“当时左丞相刘本正在何府做客”薛繁买通了孙咨的近侍,一切都洞若观火。
石左似乎听到了一个绝妙的消息,嘴角竟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和颜道:“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折纸,交给薛繁,道:“这是你应得的,先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薛繁翻开看时,是一张县令上任的公文,喜出望外,下跪道:“谢大人提携!”
“记住,跟着我就是跟着昺亲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过,嘴吧一定要严密,不该说一个字也不许说。”石开说到“昺亲王”时,心内一寒,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即便报不了,我石左也要让你不痛快。看着薛繁,心中一个长远的计划蔓延开来。
薛繁早已猜到一二,如今得到石左亲口证实,喜不自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啊是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没上任,“下官”已经用上了。
石左得到消息之后,悄然往回赶,四处逶迤,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寻来一个露宿街头的乞丐,割了头颅,弃尸体粪坑。这才急急往昺亲王赶去。四周寂静,但石左知道昺亲王定然还在书房,等待他的消息。因为石左每次行动前都会向昺亲王汇报,而昺亲王也总要等到他的消息之后,才能安稳入睡。说昺亲王谨慎也好,说他多疑也罢,宫廷之中,能独占鳌头者,必定有他的理由。
“王爷”石左推门入内,微微拱手,便将薛繁所说一字不拉地详细讲了。
刘谕点头道:“人呢!”
“死了!头颅在此!”石左右手微抬,心中极为紧张,生怕被昺亲王看出破绽,然双眼却平淡诚恳地看着刘谕,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那乞丐头须发臭,刘谕摇摇头,皱眉挥手,示意石左拿开,石左方才放心。刘谕依旧想了一阵,才问石左道:“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石左答道:“石左不知此事,王爷也不知有此事。”
刘谕朗声笑道:“智哉石左!”虽然一句夸奖的话,却让石左听得惊心肉跳。刘谕在他眼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任何事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此时他真有些后悔,一旦东窗事发,自己该如何面对?然而想到血海深仇,石左又一次铁下心肠。
“对于李彦,你怎么看?”刘谕摇头苦笑,这石左什么多好,就是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
石左又答道:“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刘谕点点头,十分同意,道:“不错,江州骂陈天海,夏州杀梁戎,可见一斑。”突然想到什么,笑道:“不过这点,与皇上却有点相似。皇上虽然平时懒散,但一旦触其逆鳞,将不死不休”
刘谕说了许多,且天将亮,准备朝服,就该上朝,便让石左下去了。刘谕不明白孝仁帝突然变得勤政了,天天要上朝议事,不过也好,敌人站在面前总比躲在身后好。
出门,上轿,走出不到一箭之地,突然听见喧哗之声,掀帘往外看时,却见街道两旁百姓,纷纷开窗往朝门方向观望,眼中皆是一团火焰。
“发生什么事了?”刘谕问道。
侍卫忙道:“看方向,好像是吏部那边着火了”
刘谕会心一笑,果然刘谨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才刚刚得到消息,而他已经做出了抉择。现在所有证据焚之一炬,即便刘本与何常在拿着那么一本奏折,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刘谕想道:“不过既然两位宰相卯上了你刘谨,又有那么好脱身?”好整以暇,刘谕躺在轿子内,闭上眼睛,喃喃道:“好吧,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刘谕赶到时,孝仁帝正亲自指挥救火,不过为时已晚,吏部已是多年的古董,干柴烈火,瞬间化为灰烬。孝仁帝劳累过度,不幸闪了腰,不得不取消了朝会,叹息一声,着工部尚书刘谕加紧修葺,便匆匆走了。
刘本和何常在对视一眼,原本所有的说辞都只有往肚子内咽,脸色不愉,联袂离去,一起往何府而去。
“哼!这是欲盖弥彰!为了一点私利,竟然烧毁吏部,真是无法无天”何常在越说越气,将奏折狠狠地砸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有种立马冲出去与刘谨单挑的架势。
刘本却稳坐钓鱼台,悠闲地喝着茶,道:“吏部的证据虽然被烧毁了,但是其他的证据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凡做出事情,必然留下痕迹。我们何不利用此次吏部大火,光明正大地去查。”
“着啊!到时候证据确凿,看他们还有何话可说”何常在抚掌笑道。
两人商议已定,突听门口有人道:“不可”转首看时,却是李彦在何琦的扶持之下过来。李彦在门外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急之下,喊出声来。
“为何?”何常在说着,心内已经开始有些退意。他本就是三分钟热度,在刘本的言语刺激之下冲动决定的。现在被李彦一喝,便开始患得患失,准备退缩。
李彦进入房内,告罪坐于底下,开言道:“查是一定要查,不过得换个方向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