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声没看见席矜给他发的消息,他根本没在家。
今天下午,席矜被秦言叫走之后,他去了盘巅摩托车比赛场地。
盘巅摩托车比赛,是很多小年轻都喜欢来玩的地方,热闹刺激,几乎每天都有人受伤,是个耍帅不要命的好去处。
纪知声现在已经在这里溜达了几个小时,塞钱进了今晚比赛报名区。
他斯文俊美的长相很具有迷惑性,一副架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禁欲整洁的穿着,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帅哥,你真的来比赛的?”负责报名的小姐姐犹豫的看着他。
纪知声弯弯眼睛:“嗯,不像?”
“是有点……”
感觉像是来抓逃课学生的老师。
纪知声挑眉,他抬手松了松领口,扯下黑色领带,系在清瘦的手腕上。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然后将头发捋了上去,耳垂上黑色耳钻闪过一抹光。
欢场浪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气质顿变。
他懒懒抬眸,语气似乎有点苦恼,“现在呢,像了吗?”
小姐姐:“!!!像!”
她给纪知声递了牌子,捂着砰砰跳的心,拿出一张紧急人联系表格:“为了防止意外,帅哥填一下这个。顺便问一下,帅哥第一次来这里吗?”
“一定要填?”
“是的。”
纪知声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写了几行字:
[紧急联系人:席
电话:183*]
“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开摩托。”
纪知声说完,没在意小姐姐震惊之色,填好之后一推表格,起身往比赛场地走。
小姐姐嘀咕:“真的假的,第二次…这人怕不是来找死吧……”
而在他走了不久之后,比赛场地的负责人过来巡视,和小姐姐聊了会天,不经意看见了纪知声留的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号码,吓得差点当场腿软。
他连忙仔细看了看表格,确定这就是圈子里少数人知道的席少的联系方式,咽了咽口水,急声问道:“谁填的紧急联系人是席少?”
“是个长得蛮斯文的人,说自己第二次碰摩托车,”小姐姐忙道,“怎么了叶哥?”
叶哥捂脸。
圈子里谁不知道席矜最烦摩托车比赛和什么赛车比赛之类的,连他盘巅这个小地方都被席矜查了不少回。
能把席矜填成紧急联系人的关系……要是那人在他这里除了啥事儿,他这破地方还开不开了。
叶哥咬牙,硬着头皮打了席矜的电话。
不管怎么样,先打一针预防针吧。
……
纪知声属于玩票性质的,用的机车也是盘巅提供,他没拿头盔,指尖夹了根烟,斜斜靠在摩托车上。
烟头一点猩红,危险而迷人。
去酒吧已经不管用了,这就是他新找的纾解的办法。纪知声眯眼,从盘巅往下望,晚风吹的他衣衫鼓起。
黑暗弯曲的盘路只一眼,就能叫人肾上腺素上升,愉悦和兴奋久违的充斥在脑海里。感觉还不错,纪知声心想。
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周围五彩的灯光和一群热血上头的少年少女,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欢呼喝彩声不绝于耳。
纪知声看不出年纪,俊美斯文的长相和身上糅杂的矛盾气质,几乎吸引了所有小姑娘的目光。
不少好看的姑娘过来要他的微信,纪知声笑着,游刃有余的拒绝,却不让人反感,反而招了更多人过来挑战。
“喂,这位兄弟,新来的?”有个黄毛看不过去,到纪知声面前递上一瓶啤酒,“知道规矩吗?”
纪知声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现在的小孩真好笑,“哦?什么规矩?”他顿了下,戏谑道,“我成年了。”
黄毛恼怒,“谁跟你说这个,我们都成年了,不成年玩这个等着蹲局子啊?”
“新来的比赛,输了的人要吹一瓶啤酒,自己再开一圈,怎么样,和我们比吗?”
纪知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们要我喝了酒再比赛。”
“行,输了,喝多少都成。”
他们真的是有自己的小圈子,见纪知声答应,也就不再为难,刚才搭话的黄毛就在纪知声旁边。
n他好奇凑过来:“喂,兄弟,你玩摩托……很牛?”要不然怎么就轻易的答应了,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纪知声:“没啊,很菜的,第二次开摩托车。”
黄毛:“?!!”
他难以置信:“第二次?!不要命啦?!”
他打量了下纪知声,发现这人甚至连头盔都没戴,衣服也是自己的衣服,没有护具。
黄毛咽了咽口水,心想这人不会真的来找死的吧。
“放心,我就来玩玩。”
“哦……”黄毛稍稍放下心,比赛即将开始,他不再关注纪知声。
这种单纯来玩的人也不少,可能就真的是来溜溜弯什么的,估计是好奇的新手,说不准一圈都开不完。
比赛倒计时。
最后一秒的计时落下的那一刻,黄毛只觉得自己身侧掠出去了一阵劲风。他瞳孔大张,一声卧槽爆出口。
“疯了吧这是?!”
刚才跟他说来玩玩,摩托车只碰过两次的兄弟,一马当先,直接将他们甩在了后面。速度几乎开到最大,转弯到极限之前才稍微减速,这分明就是不要命的开法。
凌冽的风刮过耳畔,和危险擦肩而过的刺激让纪知声大脑从未有过的兴奋,他压低身体,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机车轰鸣作响。
无数次马上要撞上护栏,又险而又险的避开。纪知声被震的手臂发麻,听不见任何声音,处于一种绝对放空的状态。
后面的黄毛几人追的很是辛苦,咬在纪知声十几米之外的地方。几次差点就要以为纪知声会撞飞出去,摔下盘道。
终点线就在眼前,纪知声率先穿过。
嗖!嗖!嗖!
刺耳的刹车声音不绝于耳,轮胎和地面擦出了火花,留下深深的黑色痕迹。
尖叫声和喝彩声轰然炸响。
纪知声低着头,胸膛起伏不定,体内升腾起一股热意,他吐出口气,捋了捋头发,倚在车边,眯眼望向盘道,不知在想什么。
刚才那黄毛服气至极的过来,佩服的竖起大拇指:“这位兄弟,你真猛。”
他手里还拿着啤酒,“第一名,这酒你是喝不到了。”
纪知声伸手,笑道:“想喝也没有?”
黄毛一拍大腿,喜道:“有有有!当然有。”他跑去拿了两瓶新的,亲自开了递给纪知声,“随便喝!”
冰凉刺激的啤酒带着苦味,纪知声很少喝啤酒,但适应良好,在黄毛的注视下,喝了一瓶,自己又开了第二瓶。
黄毛:“牛啊兄弟,你真是第二次碰摩托车?”
“嗯。”
纪知声回想了一下,他第一次碰摩托车,还是在高中的时候,那次是打了一群混混,抢了他们的摩托车跑。后来虽然摸清怎么开的了,还是摔了一跤,被一起送进了警局。
“那你就没想过,万一失控啥的,摔下去保不准就是个死啊。”
“死了就死了。”
纪知声没什么所谓的说了句,第二瓶酒喝完,扔进了垃圾桶里,脸上浮起微醺的神态。
“也是,”黄毛挠头,“咱们热爱摩托的,哪个不是有胆子敢拼的人。”
“哎,兄弟,你要回家吗,要不加个微信,下次一起出来玩儿啊。”
纪知声跨上摩托,停在终点线,语气戏谑,“孤家寡人一个,回家能有什么刺激,我开回去,回盘巅吹风。”
黄毛犹豫:“你没喝醉吧。”
虽然盘巅路上现在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但他们打赌也有原则的,输了的人要是一瓶啤酒醉了,是免罚的。
“怂,”纪知声轻笑,右手已经握在了车把上,他又不是没有分寸,再说了,这小地方,“哪有警察?”
话音刚落。
咔嚓。
银色的手铐锁在了纪知声的右手手腕上。
席矜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响起:“是么,纪教授。”
“……”
纪知声慢半拍的扭头,“席副队?”
席矜身后还跟着叶哥,盘巅俱乐部的负责人,见状立即跟旁边的那些人使眼色。
没一会,除了叶哥之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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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矜没理他,往旁边瞥了一眼:“待会会有警局的兄弟来查证,今晚这里的人都别走。”
“是是是。”叶哥松了口气,连忙处理去了。
纪知声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铐,叹了口气,“席副队这是什么意思。”
“违规开车。”
“哪里违规了,”纪知声抬手,“我还没开。”
席矜:“意图违规开车。”
“意图也不行吗?”
席矜黑瞳幽深,不为所动,他拽着手铐另一端,将纪知声拉下拉,冷着脸往俱乐部外走。
他接到这里的电话之后,马不停蹄就来了,到这里的时候比赛刚开始,他有幸观看了纪知声飙车的全过程,几次心脏差点飞出来。
他一声不吭的往前走,纪知声微微拧眉,手腕被拽的有点痛。他隐隐感觉席矜现在很生气,但是却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生气……好像是冲他来的。
纪知声想了想,也没想出来自己做了别的什么事。难道因为这个还没发生的未来违规?不至于吧。
他左手摸出手机,发现席矜几个小时前和他发过消息,说要请他喝酒。
纪知声若有所思,是因为他没答应才生气的?
他真的有点醉了,思考慢半拍,沉吟片刻,“……我今天是即兴来的,手机静音,没看见你发的消息,你要是想请我喝酒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去。”
库里南就停在前面,纪知声从未单方面说过这么多的话,见席矜仍旧半点反应也不肯给他,甚至头也没回。
他看着自己被手铐磨红的手腕,也有点恼了,语气冷了下来:“席副队,你要罚款我交就是了,没必要一直锁着我呃——”
纪知声手腕猛地一紧,他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被席矜抵在了车门上,手死死的摁在头顶。
“唔……”
这力道是有点大,纪知声后背隐隐作痛,他听见席矜低哑压抑的声音:“纪知声,你是不是在找死。”
纪知声:“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在找死?!”席矜眸中压着风暴,死死盯着纪知声的眼睛,“你老实说,这是你第几次碰摩托车。”
他气息太灼热,纪知声不自在的偏了偏头,“第……”
“实话。”
纪知声微顿,抬眸,“这跟席副队没什么关系吧。”
他觉得有点可笑,挣了挣自己的手没能挣脱出来,语气冷冷。
“要是席副队判我违规,按规则处理就是,现在这样算什么?我只是在赛制允许的地方飙车而已。再说,我们之间很熟吗——”
纪知声瞳孔微缩,剩下的话尽数被席矜吞了下去。
含着怒意的吻来的猝不及防。
席矜这次是真的害怕了,恐惧和心慌催生出来的怒火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他脑中一次次回想纪知声刚才飙车的样子。
之前在秦言那里听过的话再次张扬着存在感——师兄不想活了。
原来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感触,可紧接着纪知声就给他整了这么一出。
酒精上头,纪知声不知道席矜发什么疯,舌根被吸的发疼,他大脑因为缺氧而发晕。为了避免自己真的昏过去,他使劲咬了下席矜的舌尖。
血腥味蔓延开来。
席矜顿了下,松开他,纪知声一口气涌进肺腔,低咳不止,“你……疯了席矜。”
纪知声依旧没明白席矜生哪门子气,慢半拍的拧眉:“……你生气是因为我没同意和你喝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见了席矜一声怒极的冷笑。
下一秒,席矜直接拉开驾驶座的门,弯腰将纪知声塞进去,抱到了副驾驶。手铐依旧没解开。他冷着脸关上车门,飞快往天玺苑开。
“……”
纪知声被他的动作弄的犯晕,车内的氛围十分凝重,又隐隐藏着一触即炸的火药味。席矜真的生气了,纪知声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
他抬起因为酒气显得有点雾气的眼睛,看向席矜冷硬的侧脸。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手背上隐隐可见青筋。
莫名的,纪知声低头看着自己被磨破皮的右手腕,心里控制不住的升起微妙的憋闷感。
他抿抿唇,一路沉默。
直到到了纪知声家里,席矜径直开了锁,砰的关上门,将自己买的红酒放在桌子上。
屋内冷冷的光照下来,安静的房间让他紊乱的喘息声显得明显。
“……”
席矜忽的冷静下来。
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身体微僵,有点不敢回头去看跟在他身后的人。
“不是喝酒么,”纪知声绕过他,拿了两个高脚杯过来,起了红酒瓶塞。
他看着很平静,但随手扔在地上的瓶塞,却将阿软惊的炸了毛,它忙不迭的钻到了纪知声卧室。
“我答应了,陪你喝。”
两个酒杯被倒的满满的,一点美感也无,暗红的酒液让纪知声顿了下,眼中闪过一抹压抑的暗色。
才通过飙车宣泄出去的情绪,似乎又堆积在了压迫到极点的情绪闸门。
纪知声面无表情的一饮而尽,他又倒满,“你不喝?”
见席矜没有反应,他笑了笑,“算了。”纪知声伸手去拿席矜身前的酒杯,却被按住。
席矜:“我喝。”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纪知声,将酒喝的干干净净。
明明是他请喝酒,却像是被逼的一样。
纪知声垂眸,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再也没有给席矜倒酒,自己一声不吭的喝着,转眼间,酒瓶就空了三分之二。
越喝,他压的情绪就越多。
红色酒液给他刺激非常大,纪知声渐渐有点喘不上气,下意识的想去找自己的药,反应片刻后才想起来,他控制情绪的药片已经被秦言收走了。
席矜眉头越皱越深,已然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他夺过纪知声的酒杯,沉声道:“别喝了。”
纪知声伏在吧台上,指尖轻颤,他察觉到自己情绪在失控的边缘,但……没有药。
他没有药。
纪知声没由来感觉一阵害怕,他不想让席矜看见自己情绪完全失控的样子,他低喃着说了句话。
席矜:“什么?”
纪知声一把将酒杯夺过来,轻声道:“滚……”
他抬眸,笑道:“我说,滚,听不见?”
语罢也不管席矜什么表情,他将酒杯剩下的酒喝完,重重放在吧台上,咔嚓一声,高脚杯断开,玻璃在纪知声大拇指上划开一道小口子。
手腕蓦的被攥住,席矜沉眸看了看:“你家的医药箱呢?”
纪知声没吭声,他看着自己指腹上冒出来的血,慢慢低头,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席矜瞳孔一缩。
下一秒,纪知声眼中的迷雾褪去,脸色骤然惨白,控制不住的反胃。他转身冲进卫生间,将门反锁,没一会,里面就传出来花洒的声音。
“纪知声!!”席矜心头一跳,不住拍门,焦急道,“你没事吧?!”
里面许久没有动静,席矜越来越急,就在他忍不住打算撞门的时候,浴室的门被唰的打开了,一只清瘦的手将他拉了进去。
砰!
席矜被抵在浴室的门上。
纪知声浑身湿漉漉的,冰凉刺骨,眼中挣扎痛苦,苦苦维持着一丝清明和理智,他伏在席矜颈侧,声音低哑。
“帮我…别让我……”
席矜下意识锢住他的腰,掌心滚烫,声音发紧:“别让你什么……”
他手中使劲,两人的位置顿时互换,纪知声闷哼一声,右手腕上的手铐碰在浴室磨砂的门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席矜眸色加深,“……别让你什么。”
“别让我……”纪知声低喘一声,眉间浮起痛苦之色。
他竭力挣扎在崩溃的边缘线上,死死压制着汹涌而黑暗的情绪,那些宛如山一样压在他身上的情绪。
没有药了……
没有药了。
纪知声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席矜深邃的眼睛。
他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席矜唇上,慢慢倾身,缓而轻的撕咬了上去,含糊的一句话跃入席矜耳底——
“别让我……”
“变成疯子。”
他不怕死,他怕变成曾经凝视过的,深渊里失去理智的怪物模样。
所以。
纪知声攥紧席矜的衣角,声音沙哑。
“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