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昨天摄入的甜食太多,纪知声今天起床的时候,难得没有犯晕。
阿软还在秦言那里放着,算起来好像也有十好几天了,纪知声困倦的抹了把脸,摸出手机给秦言发消息,叫他抽空把阿软送来。
发完之后,他抓了抓头发,打算去洗漱了。
手机叮咚一声,席矜像是掐好了点发了微信:
[纪教授,保温盒刷好了没?我在你家门口等着拿,回头带回单位打饭用。]
纪知声:“……”
好像还没刷。
他自己就没做过饭,平时就靠着外卖和点心铺过活,家里碗都很少用,更别提刷碗了,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假装没看见席矜的消息,纪知声拎着保温盒进了厨房,没有洗洁精,他沉默一会,挤了自己的洗面奶,又牺牲了不少湿巾,才勉强将保温盒刷出来,擦的干干净净。
然后拉开门,将保温盒递出去,看着门口的席矜道:“给你。”
席矜笑眯眯的接过来,挑眉打量了一番:“还以为纪教授不会刷碗,我都做好自己刷的准备了。”
纪知声扶了扶眼镜:“刷个碗而已。”
“OK,我现在得去单位了,看纪教授这样子,好像也不会和我去,”席矜说,“那这样吧,过两天休假,我请纪教授吃饭。”
纪知声:“我……”
“好了就这样定了,”席矜飞快后退几步,摁了电梯的按钮。
纪知声微微蹙眉,捏紧门把手:“这几天……多注意。”
席矜一愣。
纪知声已经关上了门。
他不知道T所说的‘诚意’是什么,心底总悬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总归不是危机感。
他很快就知道T的诚意指的是什么了。
当晚7:17分,临海的D市,城北一家精神病院突然发生异常爆炸,奇怪的是,这爆炸被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只有少数人轻度受伤。
精神病院被查封之后,里面查出来的东西却叫人瞠目结舌。这些东西没有爆出来,但警局内部消息还是灵通。
更别说,这家精神病院还和G市现在的蔷薇刺扯上了关系。那第六起案子里当众杀人的疯子,就是出自D市的这所精神病院。
经过专业人员的检测,精神病院里的病人,全都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对人的心脏有极其强烈的破坏欲,像是经历过专门训练,已经具备本能杀意的犯罪武器。
这分析一经得出,立即让整个D市警备起来,同时将相关的视频资料传到了G市公安局。
现在,精神病院里的攻击力极强的病人,已经被收容压制,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人命。精神病院院长以及其管理者,都没了影子,像是提前知道消息跑路了。
关键的信息也都被销毁,唯一留下的,就是里面病人犯罪的资料记录。打印出来的冷冰冰字迹,每一行都是血淋淋的罪行。
偏偏他们是疯子。
纪知声在家里也受到了资料。
当然,他收到的更全。
在精神病院时间爆发之后,他就接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里面几十个视频的片段。
纪知声一一看完之后,平静的收起手机,走到客厅落地窗之前,背影修长挺拔,俯视天玺苑临江的夜景。
一眼望去,灯火通明,但照不见的黑暗,宛如一条条游走的暗蛇,伺机而动。
匿名邮件里的视频是T给他发的。
里面的教唆精神病人犯罪的手段他很熟悉。
暗示,诱导,催眠,精神刺激,信仰崩毁,洗脑,人格重塑……
只不过相比较而言,精神病院里病人经历的是长期性的,手段温和罢了。
纪知声心想,这就是T送给他的诚意么。
n可相比起诚意这两个,他更愿意用威胁来形容。
叮铃。手机短信提示。
纪知声划开一看:
[诚意还满意吗?]
[满意的话,按照下面的方法,告诉我你的答复。]
[做法:……]
[期待七天后的见面。]
纪知声看了T指定的那做法片刻,删除短信,按灭手机。他抬眸望向外面,镜片上映着外面璀璨的灯火。
片刻后,拉上了薄纱窗帘。
咔哒。
墙上的小灯也被他关掉。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纪知声无声走进了外面微光照不见的暗影里。
——
由于D市精神病院的事,席矜被迫加班,第二日本应该调休,却直到到下午三四点才回来。
席矜在路上给纪知声发消息:[纪教授,出去吃饭呗?]
他原本以为纪知声会拒绝,手机弹出一条:
[好。我还需要买一点东西。]
席矜眼睛一亮:[好嘞!我马上到!]
他加快速度,飞快驶向天玺苑,纪知声早早的等在楼下。
他今天穿的很休闲,高领的灰色宽松毛衣,黑裤白鞋,耳钉没摘,露出一截清瘦的脚踝,很像个年轻的十几岁大学生。
纪知声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
好看是好看,席矜只瞅了他一眼,就皱眉:“天都冷了你还露个脚腕子,多大年纪了,还跟个……”
纪知声视线凉凉的瞥过来。
席矜立马收声,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车子缓缓驶出天玺苑,席矜开口道:“纪教授想吃什么?”
出乎意料的,纪知声还真的认真的想了想,最后说了一个地方。
席矜:“翡翠帝街?”他笑了笑,“没想到纪教授还知道那里。”
翡翠帝街是G市一条豪华版小吃街,装潢和格局偏向唐宋风格,晚上的时候,那里能看见很多穿着古装的年轻人出来活动。
席矜转了方向盘,“很快就到了。”
外面天色擦黑,纪知声道:“翡翠帝街之前我只来过一次,但那时候好像没有现在发展的好。”
席矜闲聊道:“那都是两三年前了吧,纪教授那时候不是在C市么,怎么会来这里?”
“嗯,那时候在C市当顾问,之前来这里拿过资料,被同事带过来的,吃过一次这里的土豆粉,不知道还在不在。”
“只吃土豆粉吗?纪教授,我还以为你会宰我一顿,”这里的车不少,席矜往外瞅了瞅,瞧见一个车位,将车停了过去。
停好车,他解下安全带,偏头笑道:“真的不用和我客气的。”
纪知声顿了下:“不会的。”
翡翠帝街现在还没到人最多的时候,纪知声当时吃的那家土豆粉现在也不太好找,两人溜达着往里走,都有些心不在焉。
席矜心里头有点打鼓。
他暗想,纪知声今天状态有点不太对劲啊。
从他答应和他出来吃饭那时候,他就觉得怪怪的。而且……席矜偷偷看了眼纪知声平静的侧脸。
怎么感觉,纪知声好像一副要摊牌的样子。
打算正面拒绝他?
然后又因为不好意思直说,所以现在正在思考?
席矜顿时一凌,他挨挨蹭蹭到纪知声旁边,打定主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纪教授,吃点什么?”
“……哦,看你想吃什么吧。”
纪知声刚才在出神。
却不像是席矜想的那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该怎么拒绝之类的。
他其实他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和席矜一起出来吃饭,明明要买烟花的话,他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那你等着,”席矜四下看了看,跑去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吃一串吧,酸的,开胃。”
纪知声接过来,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嘴里弥漫开。远处喷泉那地方,有人在放烟花表白,灿烂的烟花亮成一片,热热闹闹的,有人起哄,欢呼笑闹。
他和席矜找了个地方坐下,远远看着,席矜笑道:“年轻真好。”
纪知声看了片刻,偏头,望向席矜,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他轻声道:“要是有一天…我消失不见了……”
砰!天空再次炸开一朵烟花,将他的声音掩的模糊。
席矜眼睛盛着夜空璀璨烟火的光芒,笑着回眸看他,宛如一捧炽热温暖的火。
他挠头道:“怎么了纪教授,你刚才说什么?”
纪知声顿了顿,也笑了,起身道:“没什么,我说,我想起来那家土豆粉在哪了,走吧。”
席矜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神,耳朵一红,“哦……好的。”
他三两下将糖葫芦解决掉,觉得有点太甜了。但他看纪知声好像一副适应良好的样子,外面的糖衣也都吃掉了。他默默在给纪知声规划的食谱里又加了一道甜品。
土豆粉到底是不是纪知声曾经去过的那一家,席矜不知道,但是味道确实很不错。有时候,高档餐厅里的名厨大餐,反而不如路边小吃来的美味。
席矜开车拐出去:“接下来去哪儿,纪教授您定。”
“去买烟花。”纪知声淡淡道。
“嗯?烟花?”席矜觉得稀奇,想起刚才,沉吟道:“买拿东西干什么?纪教授也想向人表白求婚?”
纪知声:“不是,放着玩。”
他想了想:“你知道哪里有蓝色烟花买吗?”
“蓝色的?”席矜说,“这个颜色不太常见啊,不好买。”
“不过……”他晃晃手机,“交给我就好了,保证给你办到。”
席矜发了几条消息出去,然后打开手机导航,思索片刻:“去哪放?市中心只允许放少量烟花,持续半小时以上的烟花礼,只有郊区才可以。”
“……”
纪知声一言难尽:“你买了多少?”
席矜:“也不多啊,才放半个小时,他们蓝色的烟花不是很多。”
纪知声:“……我在天玺苑放,只要一响就可以了。”
见席矜仍旧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他叹口气,俯身过去,垂眸在席矜手机页面上点了几下。备注让商家送到天玺苑的人工湖那里,天玺苑毕竟是住宅区,可以燃放烟花的地方只有人工湖了。
他点完,随手给席矜发了个微信红包:“谢了。”
片刻后,没听见席矜的声音,他奇怪的看了一眼,“怎么了?”
“没、没事。”席矜心道还好是晚上,要不然他耳朵红就掩不住了。都怪纪知声身上的味道太好闻,这肯定不是他的问题。
天玺苑的人工湖附近也蛮热闹。
但他们要的烟花送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因此剩下的人不多。
“我不是和商家说,只要一响的么。”
纪知声无奈的看着地上连成一排的烟花。
席矜咳了咳,理直气壮:“这不快中秋了,之前也有人在这里放烟花,我们就放一响,这不就输了吗?”
“再说,都是蓝色的,你不正想看吗。”
人工湖边凉凉的晚风,将湖面吹的晃晃悠悠。
席矜站在护栏边上:“纪教授,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放烟花了吗?”还是蓝色的,这不太像纪知声的性格。
为什么……
纪知声微微出神。
精神病院的消息传来之后,纪知声就收到了T那条信息:[同意主动做我的祭品,就在天玺苑放蓝色烟花吧。]
纪知声望着席矜的侧脸。
因为,他准备答应去做T最后的祭品了。
老师曾经说他不太像个人,反而像个被束缚住的,被迫成了神的恶魔。于是渐渐的,恶魔也有了虚无缥缈的神性,沾着罪恶的神,也是神。
纪知声想着,他一个普通人,谈什么可笑的神性。
他从来没有什么拯救别人的想法,他其实很自私,很自我。答应T,也只是不想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T盯上的人是他,玫瑰吻七个人都是因为他而死,蔷薇刺也是。他没必要再让更多的人,因为他一个,就再也见不到人间的太阳。
纪知声:“就是突然想看了。”
“打火机忘在家里了,你有吗?”
席矜想了想,表示理解,毕竟他有时候也会突然想干什么事,比方说想亲一下纪知声这种。
他拉着纪知声的手腕远离栏杆处,退了十好几米,兴冲冲道:“你在这待着,我去放。”
纪知声微愣:“你等……”
席矜没听见,跑向放刚才的地方,纪知声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他看着席矜蹲下去,然后摸出打火机点火。
很快,那里窜出一点零星的火花,席矜点着之后,飞快跑了回来,笑吟吟的站在纪知声旁边,咳了咳:“这还是我除了过年,第一次给别人放烟花。”
席矜瞥了纪知声一眼,眉眼飞扬:“我亲手放的,一般人可没这待遇。”
砰!
灿烂的蓝色烟火在空中绽开。
那一瞬间,天上的繁星也恍若黯然失色,映入眸中,宛如神秘浪漫的银河。
席矜没抬头去看天,视线一直落在纪知声的侧脸,然后在他浅色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束束蓝色烟花盛开的模样。
他出神的想,其实烟花一般,只是因为纪知声在看,所以才显得格外浪漫。
席矜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有多傻,收也收不住。
“这也是二十年来,第一次别人给我放烟花,”纪知声说着,不禁莞尔,他偏头看向席矜,“谢谢,很美。”
手机一震,陌生信息:[烟花很美,期待见面。]
纪知声只看了一眼,就平静的删除了。
席矜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那……我下次还给你放,你还看吗。”
“实不相瞒,我家在这方面也有投资,你想看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弄来。”
烟火结束,他们并排往回走,席矜絮絮叨叨,看着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他见纪知声一直在听他讲,自己没说话,犹豫片刻,他停了下来。
纪知声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席矜停在了后面,微微一愣,转身。
“怎么不走了。”
席矜目光灼灼,问:“纪知声,今年过年的时候,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家,看我放烟花吗。”
晚风吹过林梢,席矜心跳如擂鼓,鼻尖紧张出了细汗。他还是没有直接捅破他和纪知声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他怕纪知声拒绝之后,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拿着放烟花的理由,也可以说成是朋友间的邀请。
纪知声似乎是叹了口气。
片刻后,他答:“想看。”
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却叫席矜眼睛一亮,他尾巴几乎翘到天上去,也不再提别的事,一路叭叭叭,恨不得把他小时候放过烟花的种类全都说一遍。眉飞色舞的,轻易就能让人感染他的喜悦。
纪知声笑着,偶尔打趣两句。
他确实想在过年的时候看席矜放烟花。
但也只能是想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