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曦语气冰冷似千年寒冰,闻之只叫人打哆嗦,只是现时下跪之人乃一腔热血,早已置生死与度外,哪里还能感受他冰冻三尺的语气。那人直言不讳,“自古出征忌带女,上次双侠一战便是因为小妾祸乱,此次出征一翻风顺,我军连连捷报,自打此女来了军中便一切皆变,先殿下弃大军不顾独自前往营救便延误了战机令蛮夷躲避曲城,而后好端端了又闹霍乱,甚至引来承国大军,所有一切皆因此女而起,还不是祸水是什么?还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孽是什么!”
说着他忽然悲痛起来,双眸盈盈有泪光哀痛道,“那年随殿下出征双侠,被困深谷,那种场面比现时更残酷恐惧千万倍,末将亦坚信殿下,殿下当众手刃小妾,那种气度和魄力,末将永生难忘,那时末将就想一辈子誓死跟随殿下……只是今时却截然不同,殿下威严仍在却少了那份气魄,殿下已被那女子牵绊,那女子不仅住在殿下帐内,还参与国事,殿下已深此女迷惑……如今大敌当前,军中又起霍乱,殿下毫无举动措施,不是被女子迷昏了头还是什么?!末将心冷,与其跟着昏庸色迷的主帅等死,不如才带着手下弟兄轰轰烈烈去死。”
那人姓董名海羽,乃是仁勇校尉,掌管一个营队。亦是热血之辈,因双侠一战对淳于曦崇拜有加,如今这形势他本心心念念的盼着淳于曦有所行动,却迟迟未见有行动,军中霍乱起,闹成一团,他心中更加烦躁,又加上军中有人说起秦云落,说起承国议和殿下却带此女入帐商议,他便想起此女来此军中一切皆变了。他本打算带着营中数十名精良之士偷偷混进曲城,杀他个措手不及。
正如他所说,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在此等死,混进曲城即便不能攻下城池,至少也可为南秦减少一些敌人。只是未想到,他们才出军营不多时便被当成逃兵抓了回来,他满腔热血皆化成怨恨悲愤,反正是死,他也不怕说出心中所想,若不是那女人,南秦军队岂会到如此惶恐不安的境地。
淳于曦听闻一震,他不知他将云落留在身边竟还有如此后患,是他疏忽,亦是他太高估自己,觉得能立刻拿下曲城,却不知竟让十万大军面临危难,让云落濒临死亡。
他眼眸越加深黑,盯着董海羽,冷道,“将他放了……”
“放了?二哥,你疯了!你……”小烈听淳于曦一说便沉不住气惊呼。难不成真要将一思作为挡箭牌?!
他急切想要阻止,却被淳于曦冷言打断,他道,“本王自有分寸!”而后他又对着曾世说,“将这些人放了,命所有将士集合,本王有事宣布,为近日的纷乱做个了结。”
淳于烈大惊,惊恐万状的看着淳于曦,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召集全军将士,二哥果然要故伎重演!!他道,“二哥……”
淳于曦未半声也不理会淳于烈,只是冷着脸回了营。曾世领命便命人放了人,向淳于烈告辞去下达军命。
淳于烈一阵不安,如今状况用此计委实可以解决不少问题,只是他不知二哥能如此心狠,那日他看他满身是血的将一思带回以为一思在他心中是不同的,却不想依旧可以牺牲。
他忽的心中一痛,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淳于曦的背影,银灰色的衣裳背着烈日亦散出一层阴暗的光来,似极了衣服主人的心境。仿佛那年叶青岚新婚夜行刺二哥,二哥穿着婚衣的背影也是这般的凄凉,孤寂的身影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二哥其实是最怕寂寞的人,二哥其实是最需要爱的一个人,所以当他爱时才会不顾一切,对十五如此,如今对一思亦如此,他是爱着一思的,不然他不会不顾道义将她要回,他不会为他抛开十万大军独自去营救,他不会满身是血的回来,他更不会将一思改名为云落!
现时无奈要用此计,大约最痛苦的该是二哥,为南秦,为大军,为十万将士的生死,不得不牺牲自己心爱之人……二哥大约心中亦如刀绞般的痛吧……
淳于烈握紧了拳头,不论谁痛,皆是他不愿看到的,他有恨过二哥,因为一思恨过,但听到、看到大哥为一思所做的一切,他便开始理解二哥的痛苦,爱一个永远不会爱自己的女人,那是多少的痛苦。
他忽的转身直往一思的帐营冲去。
他不能让一思为此负责,他更不愿二哥为难,倘若要负责,便让他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