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问话没有结果。
因为在傅炀问完那句话后,雪郁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动物一样睁大了眼睛,傻傻看着他,看起来呆愣愣的又有些可怜。
而傅炀的神情轻松、笃定,表面上是在等他回答,实际上他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傅炀在怀疑他?
不是吧……
不会吧……
这不太离谱了吗?
雪郁很肯定,他如果再待下去绝对会绷不住表情。
傅炀不愧是在名利场上翻搅过云雨的,不用多做什么鲜明的情绪,光是那双闪着冷锐光芒的眼睛,都像一头雄狮,逼得雪郁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微僵着抿住唇瓣,一句话都不说回到房间。
背抵着门,雪郁脸颊涔出汗,马上叫出系统兴师问罪:“统,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系统平直的机械音此刻显出些心虚:【解释什么呀?】
雪郁心脏七七八八乱跳,现在还没缓过劲,深呼吸一口才继续道:“为什么把我传送到这里之前,原主的忌口,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你不整理一份发给我?”
系统顿了几秒,弱弱道:【不是不发,这个世界本来就检测出有漏洞,所以才要找人来修复的。】
雪郁问:“什么漏洞?”
系统:【原书主角攻受感情线进展很快,到这个时间应该互相生出情愫了,但你也看到了,他们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快穿局找人查过,发现这本书除了结局,很多剧情都丢失了。于是就找来了你,目的是完善这本书的剧情。】
雪郁感觉头疼,“他已经在怀疑我了,接下来还怎么完善?”
系统:【宿主继续走剧情就好了,书里的人物绝对不可能知道你壳子里不是同一个人的,你打死不认就行。】
虽然这么说,雪郁还是觉得不放心。
傅炀刚刚问他的时候语气审慎探究,像是窥探到了什么,不可能单纯是因为冲剂的事,那太儿戏,他肯定还有什么地方露陷了。
雪郁反复呼吸了几下,先拿出手机给司机发了条短信,又告诉谢青昀明天九点一起出门。
还没等到谢青昀的回复,联系人那里出现了个小红点,有人加他,显示是在租客群里加的。
租客群早在两个月前就建立了,里面有三个人,一个是雪郁,一个是户主,另一个就是傅炀。
户主他早就加过,只能是傅炀,但是傅炀加他干什么?
雪郁本来想忽视这条消息,但下一秒,添加验证被新的一条覆盖:你不是裴雪郁吧?
雪郁眼皮突的跳了跳,浑身血液猛然集中在大脑,幸好靠着门,不然他都要腿软到地上去。
他下意识加了傅炀,劈头盖脸发了一句:什么意思?
傅炀没直面回答,把在厨房的问题又问了遍,然后说:为什么逃跑,心虚了?
雪郁隔着屏幕都能想到他发这条消息的神情,漫不经心的、镇定随性的,雪郁忍着想打人的冲动,打字:人的口味都会变,你管我以前不喝现在喝?而且我不是逃跑,我只是单纯不想和你说话。
傅炀像是守着手机,没一会儿,又发来消息。
傅炀:嗯,以前不吃烤肉,现在吃,以前不喝冲剂,现在喝,以前不会走错房间,现在会。人的习惯一夜之间原来能变这么多。
雪郁:“……”
雪郁: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炀:没想说什么,我只是想证实一下我的猜测,希望明天你能抽出五分钟时间给我。
傅炀:我对这件事很好奇,如果从你这得不到答案,我还有另一种思路,比如上门求助一下裴家家主之类的。
傅炀:听说裴以桓心胸宽广,对小辈和蔼可亲,我的问题,他应该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心胸宽广、和蔼可亲……
雪郁都要看笑了。
傅炀:不愿意?
三个字让雪郁本就白皙的小脸又白了点,看上去脆弱柔软,轻轻捏一捏都仿佛会碎。牙齿咬住唇肉,他愤恨敲下两个字:愿意。
发完,雪郁把手机扔到桌上,身子陷进被窝里,被子一蒙就开始睡觉。
他是个很嗜睡的人,而且睡眠质量很好,睡着了基本就不会起来,也不会做梦。
可今晚不知道是不是冲击受太大了,他一晚上都在做噩梦,梦里全是傅炀那张恐怖的脸,用空灵的声音阴森森问他是不是假冒的,赶也赶不走,像八爪鱼一样全面罩着他。
第二天雪郁醒来的时候浑身都被黑气笼罩。
……他想吃了傅炀。
雪郁慢吞吞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时,谢青昀正在门口站着等他,而以往早早出门的傅炀坐在沙发上,闻声朝他看过来。
修长苍白的手点了点手机,示意昨晚他们说好的事。
雪郁咬咬嘴,水润润的眼睛翘起来,对门口的谢青昀低声道:“你先下去等我。”
谢青昀轻轻皱起眉,他站的地方很微妙,没错过裴雪郁和傅炀之间细小的互动。
心头涌上疑虑,他微抿唇,“我在这等。”
雪郁目光微凝,他一晚上没睡好,脑子疼得像是有一台滚筒洗衣机在搅动,谢青昀的不听话简直是火上浇油,他神情生出些厌烦,语气硬了点:“下去,要我说第二遍?”
谢青昀点漆般的眸子深黑而冷冽,手指拢紧又松开。
他倒是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需要说一些,必须要他不在场才能说的话。
谢青昀走后,傅炀用散漫的声音轻嗤了声:“他挺听你的话。”
沙发上的男人五官英俊端正,眉目犀锐,修长利拓的双腿微微敞开,每一个姿势、每一个微表情都透着股懒洋洋的劲,他指尖夹着根烟,缭绕而起的烟草味有些呛人。
雪郁懒得和他废话,揉了揉微酸的眉心,开门见山道:“你想验证什么?快点,只有五分钟。”
手机在傅炀宽大的掌心中转了个圈,又被放在桌面上,他微敛眸光,视线瞥到雪郁的腰上,“离我太远了,走近点。”
雪郁微翘的睫毛缓慢眨了眨,他觉得傅炀干不出好事,步子挪得犹犹豫豫,大有一种和乌龟赛跑的感觉。
傅炀轻啧一声,长而瘦白的手往前伸,握住雪郁的手腕拉到跟前,另一只手把雪郁的衣服扯到下巴处。
……
隆冬天气冷得很,到处都是霜白。
漆黑低调的迈巴赫停在路边,窗门四阖,车厢内被排风口吹的气蒸得暖意融融。
雪郁开了后车门,呼着白雾坐上车,甫一抬眼,便看见左手车窗坐着黑发黑眸的年轻男性。
雪郁略有惊讶地皱眉,红润嘴唇张开,“你怎么坐这?”
谢青昀没作声,他目光从雪郁通红的脸蛋、不自然的表情以及不知道什么原因紧咬的嘴巴扫过,喉头下压,过了好一会,才用低沉暗哑的声线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坐这?”
雪郁当场就想翻白眼。
平时死都不肯坐他旁边,非要和司机并排坐的是谁?
不过他没心思去和谢青昀掰扯这些,坐哪都无所谓,雪郁艰涩地吞咽了下,并拢的膝盖微打着颤,吩咐前排司机:“刘叔,把隔板升上去。”
半分钟不到,司机升起了隔板。
雪郁放松下来,微垂脑袋,撕拉一声解开羽绒服的拉链,把衣服脱下来放到了一边。
然后他侧过眼,对目露探究的谢青昀冷声道:“把头转过去。”
谢青昀目光尚且留在雪郁脱掉的羽绒服上,鼻尖嗅到什么,喉结缓慢滚了滚。
雪郁身上很香,厚衣服裹在身上闷了那么久,脱下来全车厢都是他的味,不想闻都做不到。
雪郁见谢青昀脑袋一动不动,有些恼了,偏偏他又很急,一着急一生气下,他眼睛浮出潋滟的水光,声音听上去格外软也格外没有威慑力:“听不懂人话?”
谢青昀今天仿佛吃错药,特别不好对付,他幽深眸光上移,淡淡问:“为什么要转过去,有什么不能看的。”
雪郁绷着唇角,白皙的脸上最后一丝情绪褪尽,“谢青昀,不要试图试探我的底线。”
谢青昀沉默半晌,最后看了眼雪郁的脸色,总算把话听进去,把头偏转到车窗那边。
视线被蒙蔽,耳朵便加倍敏锐起来,他听到塑料摩挲的声音……裴雪郁似乎抽出了张纸。
雪郁小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蟹壳,颤颤咬着嫣红的嘴唇,把衣服掀起来,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了擦。
傅炀那个混账东西……
本来把他衣服扯那么高他就无法理解,但直到那一步,他思想都是绝对端正的,真正让他震悚的是,傅炀几分钟后跟着迷了似的咬了他一口。
他当时痛得哼了声,差点哭出来,皱眉半睁着眼睨向傅炀,抖着手指去揪傅炀的头发,努力装出像被狗咬了一口的无所谓,冷淡讥讽道:“傅炀,这就是你说的验证……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喜欢男的?”
一个在看终于抵抗不住诱惑、从而失去理智的疯狗的表情。
高大的男人这才醒过神,表情不明地看了他一会,似乎也对他口中的话感到震惊。
雪郁可没功夫等他消化自己做的荒唐事,趁傅炀愣神的间隙,雪郁已经穿上羽绒服戴上围巾,头也不回下了楼,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去了。
雪郁咬牙,还感觉到疼,纤长的睫毛不停颤,带着屈辱和羞赧地用软软气音低声骂:“……属狗的。”
他骂得入神,殊不知谢青昀已经偏过了头,晦暗的眼神从雪郁揪着衣摆的手,滑到垃圾桶里那张沾着小块湿濡的纸巾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