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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间歇性失忆症(17)

作者:喻狸字数:5367更新:2023-09-06 21:35

再然后,顾越择看向了屋内。

从炕床上光脚下来的雪郁没有注意这边,他走到桌旁,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地拿起水杯,将唇瓣贴到上面。

雪郁很气,他早就困了,宁尧这人还要折腾他那么久,而且说话不算数满嘴胡话,从五分钟变到半小时,到后来自己也忘记了时间,直接说最后一次。

好几个“最后一次”。

如果不是来了人,宁尧再哄上一小会儿,就会又欺身亲上来。

坏东西……

真的脸皮厚。

雪郁在心里来来回回骂。

他眼尾洇着水汽,潮湿又漂亮,身上那件干燥衣服松松垮垮的,露出半边纤长肩颈,上面缀着花蕊似的一点又一点鲜红的圆小痕迹。

那副样子太显眼了。

不可能、也没道理会忽视。

顾越择就那样看了十几秒。

直到被宁尧打断,男人克制着低哑的喘息,大手一伸,把门缝拉窄了些,自然而然挡住窥向里面的视线:“你有什么事?周叔叫你来的吗。”

顾越择回过神,心口发沉地捏紧手里的袋子,太过用力,以至于臂膀绽开几条彰显凶悍的青筋,他应声:“是,我来送果酱。”

宁尧瞥了眼那个袋子,嘴里说着谢谢,刚要伸手接过,身后方忽然传过来一声细小的“嘶”,于是还没拿到那瓶果酱,他就转身大步走向里面。

轻皱眉问雪郁:“怎么了?”

问完,他眼皮一跳。

他看到雪郁左手捏着水杯,右手的指尖覆在唇肉上,愤而抬眼看他,气得不轻:“我让你停为什么还要继续……我都流血了……”

眉头皱得更紧,宁尧伸出手想要抬高雪郁的下巴:“哪里?我看看。”

“就在水杯上,流了很多。”雪郁侧头躲避过他的触碰,指尖点了点杯口,脸上肉眼可见的恼怒。

宁尧接过他气冲冲塞过来的水杯,低垂下眼去看,杯子是搪瓷杯,因为雪郁刚刚抿了口,杯沿有几点水迹,里面混有一些被稀释的血,总体来看是淡红色的。

看着那点血,宁尧沉默下来,紧绷的肌肉渐渐松懈。

雪郁用兴师问罪的口吻,质问罪大恶极的坏人一样:“为什么不说话?”

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有多坏。

宁尧垂着眼,嗓音混着温热的吐息,看着他不问反答:“你嘴里有没有伤口?”

听到这话,雪郁细细感知了下,不确定地:“……好像没有。”

宁尧:“嗯,我嘴里有,你刚刚咬了我好几口,可能是沾到了。”

雪郁:“……”

雪郁肩背变僵硬,眼神也飘飘乎乎的,握在杯壁的手指不慎打滑了下,愈发地窘迫:“这样吗,对不……”后面他及时刹车,“那也是你不听劝,我太生气了,所以才咬的你……”

宁尧自觉包揽下错:“是我的错,别生气。”

这个人很有本事。

犯浑的时候使劲犯浑。

事后又态度良好地道歉,让雪郁一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雪郁越想越气,很想没道德地再咬上他一口,但最终在下嘴之前,保留了一分理性,还是不要在外人面前丢脸了。

说起外人……是谁来了?

刚才雪郁口渴得厉害,急着下床喝水,没有仔细去看,只匆匆在宁尧劲瘦的后背边缘望过去,看到一个模糊的大块头轮廓,心里还想这人营养吸收真逆天。

他好奇地看向门口。

紧接着就和顾越择如鹰隼似的视线对上。

雪郁瞬间噎了噎,小小地被惊吓了一下,他干涩、匆忙地收起目光,赶紧支使宁尧去对付那个男人:“他在等着你,你先去和他说话吧……”

大晚上的,顾越择怎么会来?

真奇怪。

宁尧低低嗯了声,听他的话走向门口和顾越择交谈。

外面昏暗无光,两男人的声线都偏低,在雪郁这里半个字都没听清,只见宁尧面色淡淡地接过来什么,关上了门。

门缝最后合上时,雪郁冷不丁看到一道黑沉沉的视线。

“嘎吱——”

……

雪郁心脏跳着,尚且沉浸在那可怕目光的余悸中,但注意力被转移得极快,他见宁尧坐到床边,一下子戒备起来:“你干嘛?”

也不是不让宁尧坐,这张床的主人本来也是宁尧。

但宁尧脱外套的动作,明显是要在这里睡下来。

他一点都不想和宁尧睡。

而且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是有地铺的,之前都是分开睡,为什么今天要一起?他不想。

出自自保的本能,雪郁第一刻就表露出了不愿意,那张脸不管怎么看,捏住看,捧起来看,都能看出排斥两个字。

宁尧抿唇,压下心头的难言情绪,漆黑眼睛看向他:“抱歉,能不能忍上一天,我今晚只能睡这张床。”

那副语气有点可怜,雪郁心脏中了一刀似的,隐隐生出些愧疚,但身上的酸疼提醒着他强硬:“为什么?今晚有什么大事吗?”

宁尧脱去外面较厚的衣服,声音低闷:“床褥很脏,我今早拿去洗了,最近天气潮,不知道多久能干,只能先用地铺的床褥。”

雪郁一时没想明白:“床褥脏?”

过了几秒,他心念一动,肩膀连着手臂颤抖不已,快速地走到床边,及时捂住想开口的男人,艰涩道:“我……我知道了,那今晚先暂时一起睡。”

宁尧熟练地用点头表达“好”的意思。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雪郁和他强调了很多……比如不能靠太近,不能动手动脚,不能说话。

宁尧都点头表示不会明知故犯。

雪郁得到保证,还是颇有忧虑,一上床就分给宁尧半张被子,自己钻到最里面紧贴住墙壁,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背,和最泾渭分明的界限。

宁尧沉沉地盯了他一会儿:“……”

做好善后工作地关了灯,宁尧也上了床,按照雪郁所要求的那样,睡到最边沿,只要不掉下去,能离多远就多远。

不过再远也就是半个胳膊的距离,他一伸手就能碰到雪郁的肩胛骨,往下一点就能摸到雪郁的腰线,雪郁似有所感,背对着他再次强调:“……不许靠过来。”

“嗯,我记得。”

前半夜,宁尧确实是记得。

他规矩地侧躺着,左手伸出来压在被褥外面,一动也不动,如果忽略掉他黑暗中微有亮光的眼睛,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而雪郁早在十几分钟前,因为他十分老实所以放下心,迅速地陷入了昏沉。

听到那均匀绵密的呼吸声,宁尧目光微动,放低声音地贴近,一点点搂紧那段腰,把人转过来抱住。

贴硬墙壁贴久了,一下撞进温热的、半软半硬的胸膛,雪郁还有些不习惯,睡梦中也蹙着眉挣扎,可往往动了没两下,就被轻松压制住。

到后面,感觉那胸膛很暖和,生出安定感的雪郁不再乱动,随遇而安般窝在他怀里。

宁尧抱着人,轻滚喉头。

到现在还觉得很荒唐。

以前那个放浪轻浮的烦人精,和现在这个,挑逗一会儿就纯情地瑟缩、哆哆嗦嗦地骂人的雪郁,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能挑起他极端的两种态度。

宁尧把人捂暖了,慢慢地也把那几句警告忘到脑后,呼吸粗着想亲上去。

他刻意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白天雪郁意识清醒的时候太凶,又抓又咬,亲不了太久。

现在能乖一点。

他压住雪郁的后脖颈,鼻尖刚抵到那张脸上,怀里的人忽然闷哼着动了动,类似本能、又类似条件反射,抬手打了他一下,阻止他亲自己。

宁尧:“。”

停了一阵,他又亲上去,这回碰到嘴巴了,但没几秒脸侧又是一酸。

他又亲,又被打,有几回宁尧以为雪郁是醒的,但听到那绵绵的呼吸,就知道雪郁只不过是被他逼出了应激反应。

……喜欢打就打吧。

宁尧一直抱到早上,得逞是得逞了好几次,但挨的疼更多,脸侧多了好几个交错的红印。

雪郁大概是早上六七点醒的,他睁开眼睛,脸上表情惺忪又迷茫,盯了几秒眼前近在咫尺的结实胸膛,慢半拍地一点一点往上移动视线。

他看到了宁尧。

雪郁讶然,或许是冲击力太强烈,他第一个关注的不是怎么被宁尧抱在怀里,而是:“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宁尧:“……”

有一阵细微的气流声,似乎是宁尧叹了口气,他摸着雪郁的后颈,面不改色地说谎:“我自己打的。”

人类是有自尊的生物,尤其是长期活在被人仰视的高度圈里,那点尊严更是重中之重,简单的一句顶撞都算得上是冒犯。

很大可能会引来暴跳如雷的反击。

更别提被打巴掌,还被打了这么多下。

换做别人,宁尧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可是雪郁不一样。

雪郁打他多少次也行。

“……你有病啊,”雪郁抵住他硬热的身体,僵直生硬地坐起来,扯开被子的动作有点大:“我不想问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了,我去洗漱。”

问了也没用。

大概率得到的也会是这么无厘头的答案。

雪郁起来了,宁尧自然也不会继续躺,他本来就是很早起的人,不想弄醒垫着他手臂的雪郁,才一直维持原状。

他去厨房做了早饭,等雪郁进来吃完,突然想起什么,轻啧道:“我等下要出去一趟,你要一起吗?”

雪郁毅然决然:“不去。”

宁尧点头,似乎料到了他的回答,微覆眼回:“那你在家里多睡一会,如果要出门,柜子里有银币。”

“知道了。”

等宁尧出去后,雪郁原本计划是继续睡的,但真正躺上去又没有了睡意,坐了会儿,决定去周老头家里,可以帮忙磨磨药草,打发时间。

不过到了周老头家,他没有看到周老头,看到的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男人五官是不起眼的普通,右肩搭着一条毛巾,正苦哈哈地搬着箱子,从一边搬到另一边,面容苦涩,浑身上下散发着悲惨苦力的气息,仿佛一下老了一百岁。

他哼哧哼哧又搬起一个有半头猪那么大的货箱,起身的一瞬瞥到这里,轰隆一声,箱子被他失手砸到地上:“雪郁?”

雪郁:“……?”

他浑身一震,不认识这个人,只能含含糊糊:“嗯……”

男人跨步而来,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雪郁,喉咙顿时焦渴起来,掩饰性用毛巾擦了擦颈脉上附着的皮肤,用干久了活快冒烟的嗓子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雪郁又是敷衍地一声:“……怎么会。”

男人顿时哭丧起脸:“你都不知道我最近的遭遇,每天要干十六小时的活儿,饭也不管,钱也不给,一罢工那老头就吹胡子瞪眼找宁尧揍我,宁尧力气那么大,被他打一下我能痛一天,就昨天,我被揍了一顿,晚上回去趴着睡的,不就是偷打了几次猎,我现在一点人权没有,真的快死了。”

雪郁轻眨了下眼,感觉有些许错裂。

男人口中冷淡暴力的宁尧,和一天腻腻歪歪抱着他伺机讨便宜的宁尧,不太相同,周老头也是,很和蔼可亲,不像男人说的那么苛刻。

不过他没有出声反驳,男人话很多,他根本插不上嘴:“不过谁让我被他们抓到了呢,这也没办法,算我倒霉吧,那老头说了,只要我干两个月活就放过我,哦对了,我平时都被老头叫去集市干活了,你要想找我就去集市,我这些天特别想你。”

雪郁:“……嗯。”

男人口干,说多了话,硬是折腾成了破锣嗓子,但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他乐此不疲地说话:“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情,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你第一个男人准备骑马走了,我问了一圈,他居然是兰堡的人,雪郁你应该也是吧?好好的为什么来贫民窟?”

雪郁:“?”

什么第一个男人。

男人看了下雪郁的脸色,看他完全想不起来的模样,张目结舌地给他笔划:“就你第一天带来的那个男的,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就那个——”

“那个秦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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