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越择和宁尧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那就是,都不太平易近人。
但不同的是宁尧不明显,只会让人在交流中感觉到他的隔阂和冷淡,而顾越择的不好相处是摆在明面上的。
明着说,他就是很凶,不喜欢和人说话。
此时,他一声不吭地盯着雪郁。
雪郁暂时没空注意顾越择,他消化完那个猜测,又震惊又无措,感觉要扶着什么东西才能站稳,过了会儿,强打起精神道:“……所以你拦着我,想做什么?”
一般来说,一段感情中如果有一方出轨,那最后结果大多是撕破脸皮不欢而散,而在闹成这样不可开交之前,还会有捉奸、算账这两步骤。
他和顾越择是到哪一步了?
算账?
雪郁心有不安,早知道刚刚不该让宁尧走的。
顾越择堵在进出口,高壮的身躯将雪郁衬得像个无害的小动物,他沉默了会儿,顶着凶悍面庞说:“只是想问,你是不是也喜欢他的身体。”
雪郁:“?”
这什么问题。
他有点拿不准顾越择到底是不是原主的男朋友了。
雪郁拿着水杯,把嘴巴抿磨得发红,刚喝过水的缘故,唇缝里还有些水润,谨慎地回答:“……不喜欢。”
不管是不是,这样答总该出不了错。
顾越择眉眼间的戾气稍微化开,看着他:“嗯。”
嗯什么啊?雪郁微蹙眉,感觉这个人的奇怪地方越来越多,可也不敢多说什么,捏紧水杯问:“那你现在能不能让我出去了?我还没吃饱。”
他声音有点急,一是不确定和顾越择的关系很紧张,二是怕单独和顾越择待久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僵持地对视了两秒,如木桩般嵌在原地的男人总算挪动了脚步,慢慢让开一条道,而雪郁没有半点停留就从那缝隙里逃了出去,一口气走回偏房。
走进门前,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刚才拦住他的男人弯下了腰,拿起热水壶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看来是接水的途中顺道和他说话的。
但干嘛问他那种事?
雪郁心不在焉,回到座位时,没看到旁边身型挺直的宁尧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一顿饭很快吃完,宁尧帮周老头收拾了下饭碗,随后道别:“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周老头也乐呵呵的:“常来,反正也不是很远,平时没事了就带小郁过来坐坐,我给你们做顿好的,我别的不敢说,做饭还是可以的。”
一切都很自然。
等雪郁发现宁尧有些反常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周老头家出来,走到集市了。
具体反常在于,宁尧不和他说话,始终和他离着一步距离,这和刚出门宁尧时不时低头问他难不难受、要不要抱、要不要背,次数频繁到让人烦的那会完全不同。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样?
雪郁抿唇,主动叫:“宁尧?”
男人看了他一眼,不吭声。
他又绞尽脑汁想话题,指了指一个小摊:“那个糖葫芦看起来挺好吃的。”
男人点了下头。
雪郁更了更:“……”
雪郁闭了嘴。
他不太爱热脸贴冷屁股,如果是他招惹的也就算了,可问题是他连宁尧为什么态度忽然转变都不知道。
又走了两步,宁尧轻轻握住雪郁的胳膊,让雪郁留在这里,他自己转身往原路走。过了四五分钟,雪郁拿着几串封装好的冰糖葫芦沉默。
搞不懂宁尧。
回到小屋已经不早了,雪郁腿根撕扯的疼,全身也排山倒海的难受,走太久还是有点勉强,他想回床上休息,但刚走到床边,身后传来声音:“雪郁。”
这一路上宁尧都在装哑巴,雪郁听到他声音还愣了愣,把糖葫芦放到桌上后,疑惑地转过身。
宁尧垂眼,许久不说话嗓音沙而低哑:“我能亲你吗?”
雪郁下意识就想起了那些疯狂的接吻,但比起害怕,他现在更奇怪,目露茫然:“你怎么突然这么有礼貌,昨天你亲我的时候也不会问我啊?”
他这句话真的就只是一个疑问,天地可鉴,没有任何催促和欲拒还迎的意思。
可男人黑眸顿时一沉,似乎是曲解了他的话意,喉头不住滑动,捏住他下巴就亲上来。
嘴巴还是有点肿,被撬开的时候条件反射般颤巍巍的,男人一吮一吸就变得泥泞不堪,浑身直哆嗦,雪郁半睁着细长眼睛,在唇齿交缠间回答他的问题:“……不能亲。”
可这会他回不回答已经无关紧要。
宁尧把他抱到炕床墙角,带着某种宣泄和吃味,细细密密亲他的嘴角和脸颊,雪郁被他钳着手腕,只能靠偏头这个动作表达拒绝,但全都被无视。
这样小狗讨食似的啄了两三分钟,宁尧停下来,外表极其平静:“今天在周叔家,你和顾越择说话了。”
雪郁抽了两下手,不明所以:“怎么了?”
“说了五分钟。”
“……是吗,我没注意。”
宁尧黑眸越发沉,他没问说了什么,只攥住雪郁的腕骨在掌心轻咬了口,又转移到嫣红柔软的唇瓣上,呼吸炙热:“我想亲五分钟。”
雪郁:“……!”
男人重新吻上来时,雪郁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原来宁尧知道他和顾越择在主房对话了,还精准无误地说出了他们对话的时间,看来是一直在数。
谁会数这个?
疯子。
……
这一晚。
顾越择是在周老头家里留宿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枕着胳膊,眼里没有一丝睡意。
他从来没有思绪这么乱过,转到左边,脑中想的是雪郁柔软轻哑的声音,转到右边,想的是雪郁那非常纤细的身段,越想身体越是亢燥。
没有干活为什么也这样?
顾越择想让身体平复下来,可是徒劳无功,他干脆撑坐起来,想问问周老头他这样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但听到那昭示着熟睡的打呼声,只能打消念头。
但他不能再继续躺了。
一躺就会想到雪郁,然后身体不明不白地开始发热。
顾越择从打的地铺上站起来,穿好外套和鞋,拿起桌上的一袋子果酱准备外出。
果酱是桃仁酱,是周老头打算让他明天送去给宁尧的,他睡不着,所以想找点事做,提前把东西送出去。
周老头有早睡的习惯,通常不到九点就要歇下了,他也会被勒令一起睡,他刚躺下大约半小时左右,这也就是说现在不是很晚,宁尧应该还没睡。
顾越择已经尽量放轻声音,可走到门口,开门的动静还是把周老头吵醒了。
周老头摸索着墙壁,按下灯的开关,灯光大亮,他用力抹了把脸看向男人:“小顾,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似乎有点心虚,顾越择低垂着眼,老老实实交代:“我睡不着,想起来走走,您继续睡吧。”
这个理由算正当,但也不是太正当,因为顾越择以前留宿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周老头太困,只疑惑一瞬,就嘀嘀咕咕拉着被子重新躺下:“管不了小年轻,去吧去吧,别太晚。”
顾越择微微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晚上不睡觉要出门送东西的行为是有点不正常的。
他不会在周老头面前撒谎,做好了如果被细问就实话实说的准备。
说他因为雪郁睡不着,所以想去看看雪郁,看到大概就能睡着了。
但周老头没问,他这木讷性子也不会主动说,轻轻关上门,转身扎进黑漆漆的夜色。
没用太久,顾越择就到了猎人小屋门口,宁尧果真没睡,小屋里溢散着昏黄的光线,窗户上还时不时能看到些人影。
雪郁就在里面。
他滚滚喉头,刚要抬起手敲门。
那从躺枕头上开始就在他大脑里转来转去的声音,忽然透过门缝传到他耳朵里,和他白天听到的有所不同,掺着忿忿的哭腔,“你没完了是不是?变态,混蛋,我真要睡觉了……”
接着,他又听到另一道低低的嗓音,好像在好声好气地哄人,但没哄好,“你老是说最后一次,哪次是真的?走开……”
顾越择的手僵在半空,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本来想送了就走,可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被那道没听过的声音弄得心乱如麻。
吵架了?
又不太像。
毕竟就他听到的这几段话而言,只有雪郁在单方面生气,另一方照单全收,说什么都认,说什么都是他的错,不反驳只揽错,还趁机哄两句。
有点好奇。
……想看看雪郁在做什么。
顾越择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前所未有想了很多,僵滞的手终于落到实处,敲了两下门。
里面低低软软的骂人声停了,取而代之响起的是沉沉的脚步声,男人似乎下床了,朝这边走过来。
“嘎吱——”
门被打开。
顾越择怔了一下。
开门的是宁尧。
男人眉眼凝冷,面孔俊秀,肩膀已经生得很宽,是足以称为男人的身宽比例,他背对着有些昏暗的室内,眸中漆黑,似乎压抑着猖獗的欲望,让那张脸越发深邃、富有张力。
而就在那张脸庞上,稍微往右边一点,有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红红的,有点小。
屋里面就只还有另外一个人,是谁打的可想而知。
头一回,顾越择生出了些很难用词汇描述的情绪,难就难在,这种情绪很奇怪,而且他不明白,明明被打是件让人恼火的事情,他却在宁尧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
相反,还有些餍足。
宁尧就顶着那个巴掌印,声音沙哑地问:“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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