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郁在这个姿势下, 看不到后面男人脸上那妒夫一样的酸意。
他唔唔叫着,声音闷弱,听得男人后背泛起过电般的闷窒感, 他一把抓住雪郁乱折腾的手, 边摩挲边低声补充道:“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没给雪郁喘息的时间, 男人继续出声, 粗粝如沙的嗓音, 破天荒显出新鲜的委屈来:“你总怕我,怎么不想想,我到底有没有伤害过你?”
“你真正该堤防的是那个变态, ”贼喊捉贼般,他细数着和路窦住一起的危害:“温室每年平均发生三十起入室强.奸案, 罪犯想方设法进入室内后,看到床上睡着的主人, 通常不会顾及他们的意愿。”
“不管是敞开腿搞,还是嗦烂嘴,处于弱势的受害者毫无回手之力。”
“路窦和你同处一室,他甚至不用花心思怎么撬锁,翻到上铺就能对你做这些。”
“你每晚都和他待在一起, 就不怕
男人嗅着雪郁后颈那股混合着洗衣液味的香气,想到路窦能每天闻着睡, 心口的酸水蔓出来, 不自觉吐出饱含恶劣的一句话, 他眼睛微红,把掌心的脸蛋捏高:“怕不怕?说话啊。”
雪郁:?你倒是让我说呀。
他推搡着男人坚实的胳膊, 某类迟钝却又敏感的直觉, 让他在这个时候, 做出害怕点头的举动。
事实证明,这反应确实是男人想要的,至少他闷住雪郁嘴巴的力道松了点。
一开始的酸怒使得男人面目轮廓深邃冷戾,这点戾气在风灌进他掌心,把雪郁呼在他指缝里的湿濡吹得存在感鲜明后,变得荡然无存。
他忍住去嗅闻手的冲动,问:“你怕的话,为什么还让他住进来?”
雪郁缩了下肩膀,后背向男人胸膛贴近,以此解救出自己的嘴巴,他不敢回头,微垂着脑袋嗫声反驳道:“我没有主动让他住进来……”
“那是那个变态主动提出要搬到你宿舍的?”男人僵直的唇角缓了缓,在他眼里,路窦确实会这么不要脸地上赶着。
雪郁在心里默默想,其实论变态程度,还是你更那个。
但他表现得却是格外乖巧配合,一根根黏合上翘的睫毛颤了颤,微小的回应,像是絮团在男人身上挠了下:“……嗯。”
男人几乎是毫无原则地,瞬间把怨气撒到了路窦身上,雪郁那么乖,又那么有礼貌,那变态要是抱着可耻心思强硬要求住进来,雪郁肯定拒绝不了。
“这个会用吗?”他把一把便携刀具塞到雪郁手里,在此刻,真正表露出杀人犯的特征,话语内容极度匮乏人性和道德:“他要是对你做什么,刺在咽喉,能一击毙命。”
“但你力气小,一次可能不够,可以在腹部、心脏各来一刀。”
雪郁连水果刀都很少拿,猝然碰到这把不知杀过多少人的凶器,五根手指都抖了抖,但在这种场合里,任何不顺从都有可能会触怒凶手,所以他再怕,也没有撒开。
男人说完盖下眼,见雪郁连着耳垂的那片绵白皮肤被他捂住淡红,有些不解地突然问:“我刚刚很用力吗?”
雪郁抿唇,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没……”
话是这么说,不看正面表情,也能从那含着水汽似的声音中听出他在撒谎。
男人自认为没有用力,但同一种力道放在不同人身上,感知到的也是不同的,而雪郁很好搞懂,不管是那皮肤反应,还是低闷的回答,都在说他刚刚就是不舒服了。
“就不能说实话吗?”男人见不得雪郁这样受气,捏住他小半截手指,就教育起他来:“我弄疼你了,你怎么不咬我,不踢我?你那样乖乖的,我又在气头上,怎么看得出来你难受。”
雪郁:“……”
捂住嘴巴让人差点喘不过气,是他做的事,嫌别人不挣扎不反抗,也是他在做的事。
雪郁无语下,干脆不吭声,木然地听男人教训。
“下次你不高兴,就打我踹我,知道了吗?”男人手心里是比他掌骨成比例小一号的五指,滑软纤白,他紧紧捏着,像是想挤出一捧蜜水出来。
“要使劲,打到我痛为止。”
他还不忘补充,语气之认真,态度之坦然,连向来不怎么发表观点的系统都为之惊叹:【……?】
雪郁:“?”
无论恶灵是不是真有受虐倾向,他确实是不敢打的,只能听听便过,雪郁微侧头,艰难抵抗后方沉甸甸、大型犬一样压着他嗅闻的男人,润红唇瓣被上齿轻咬了下:“还有没有别的事?”
“你晚上从食堂回到宿舍,不要和路窦说太多话。”
男人对这方面的态度尤其强势,粗着的声音里掺着满溢而出的厌恶,如若路窦在他面前,不怀疑他会扑上去啖其肉、食其骨。
他恨声道:“他无端端搬去你宿舍,肯定不怀好意,我和你说两句话都会变得奇怪,他每天和你待那么久,怎么可能忍得……你换沐浴露了?这款不太好,香调劣质还浓,很臭,都快要盖住你的味道了。”
雪郁:“……”
系统听笑了,怪异地发出一声:【哈哈。】
雪郁背着恶灵,脸上露出忍无可忍的表情,他绷着最后一点耐心,小声说:“我是问,有没有重要的事情。”
再说些可有可无、评价别人用的沐浴露之类的,还不如干脆一点,直接把他杀人灭口。
“有。”男人语气一转,又变哀怨:“你好像都忘了,你欠我一个吻。”
聚攒起来的怒气,被一根绵针尽数扎漏,雪郁本能抬起头,看楼道里没人下来,才尴尬说:“我记得,但现在不行,会被人看出来,而且你能保证,永远不对他们下手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雪郁不知道恶灵对他的特殊基于什么,但他感觉得出来,恶灵非常恨那几个学生,他没有本事和信心能劝服。
“先欠着,”果不其然,男人把话模糊过去了,他看着雪郁没在衣服下的脊骨,忽然皱皱眉,问:“雪郁,你来体育馆干什么?”
雪郁又是一顿。
刚被迫听他严声编造路窦坏话,现在说要去找路窦,会死吧。
雪郁没敢说实话,脑袋低得像是想遁地而逃,他看着地面,虚声道:“还能干什么,去、打篮球啊……”
借口找得不是很高明,从男人陡然安静中可以看出来,紧接着,就是一段长达傻子都能看出不一般的沉默。
雪郁:“?”你什么意思。
“你喜欢锻炼也好,”男人停了下,迅速整顿表情,接受了雪郁的说辞,他在雪郁后颈上轻轻按了按,说:“不过不要离他们太近。”
“好了,你上去吧,不要回头。”
“嗯……”雪郁身子僵硬,不敢过多小动作,像是温顺的羔羊般,在猎人的注视下,一步步缓慢地上台阶。
上到一半:“咔哒。”
厚重大门重新阖起那瞬,雪郁转头从楼梯上下来,他从安全通道出去,在奔跑声此起彼伏的球场环视一圈,却是没找到一个相符恶灵的身影。
……
随意拼凑的球局没有时间限制,路窦从开场到现在,不止一次看向门口,而每收回一次视线,神色都要黑一点。
他的脸色好转,是在小土包进来后。
他的脸色变异样,是在小土包抱起一件衣服放在腿上后。
雪郁坐在长椅上,膝盖并在一起,那件沾染着他气息的外套,被折叠整齐放在了两条细腿构成的平面上方,确保不会弄掉后,雪郁才把手放到自己腿上。
衣服被夹在白皙的手和腿之间。
还有一截衣料甚至都堆叠到了肚子边。
路窦眼力好,看得一清二楚。
从那红扑扑的小脸上移开视线,路窦掌着一颗棕黑相间的篮球,心跳微快地想,衣服他昨天洗过了,应该不会有异味吧?
长相张扬夺目的男生,躲过一个来拦截他的对手,来回跑了半个球场都平稳的体温,蹭蹭上涨到一个可怖的地步。
像是被什么事刺激了一样。
“你们打,我累了。”往常体力能坚持打到其他人干呕的男生,锋而烈的眉梢微抬,把球传给离自己最近的队友后,这样说道。
队友:“?”你要不照照镜子,看看哪里像累的样子。
他这话明显是托辞,没人不识趣地挽留。
路窦来体育馆一个小时,真正出汗是在最后十分钟,背部浸出的汗洇湿短袖,勾勒出富有张力的脊柱沟,他眼底漆黑一片,走到雪郁面前,故意问:“来多久了?”
“没多久。”
室内温度高,雪郁连手指尖都染上粉意,他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乖巧递上,一双微仰的漂亮眼睛纯洁而勾人:“你好像就打了一会,不继续打了吗?”
路窦顿了顿才接过那瓶水,他的手天生宽大,加上后天锻炼,十指修长,覆到瓶身的几根白净手指时,自己也微愕了下。
碰到软意的指腹,连着骨髓、神经一起震颤,路窦立刻垂眼掩盖表情,声音沙哑地回道:“不打了,没什么心情。”
雪郁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做出可惜的样子:“我还以为能多看一会哥哥打球,毕竟打得很厉害。”
眸光一暗,路窦没有因为他的夸赞露出该有的欣喜或是自满,而是寒声问:“和谁学的。”
“嗯?”雪郁长得没有杀伤力,表达疑惑时,更是显得脾性温良。
路窦重复道:“这称呼,和谁学的?”
在手机上没有提出的疑问,被现在提了出来。
他太熟悉裴雪郁,最开始追他的手段老土又没有情趣,每次见他,都是迂腐单调的一声喂,就差把“我有目的”四个字挂在额头上。
像哥哥这种,放在追求者和被追求者之间,会让感情变得微妙的称呼,不像是雪郁会叫出来的。
他想起雪郁前几天说要去见朋友,是那不知名朋友教的?还是在网上和不三不四的人聊天,把学到的手段,借花献佛使在了他身上?
“没和谁学,”雪郁没被他的神情吓到,或者说已经习惯了,懵懂轻软地说:“我只是觉得叫名字太生疏了,想换个亲密点的。”
路窦拧开盖子,语气僵着道:“听不出亲密。”
却也没有要雪郁别再叫的意思。
雪郁等他喝完水,把窝在自己腿上许久的衣服举起来,顺手给回路窦。
路窦接回的一瞬肩膀微顿。
手里攥着的棉质布料上,香味丝丝缕缕钻进鼻腔,不用他刻意凑近嗅闻,味道也极浓郁,掩盖了本属于他的气味,路窦语气莫名道:“……上面都是你的味。”
雪郁浓浓长长的睫毛一抖,表情适时流露出给人带来麻烦的歉意,他极小声、接近嗫嚅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个,我回去会给你洗干净的。”
“没让你洗,我说一下而已。”路窦略微弯下长颈,看不出勉强地把衣服套上。
人在运动完后还会持续出汗,一般来说,会在原地休息一段时间,等到心跳完全恢复正常才会穿上衣服走出室外,可路窦却是完全没有休息的过程,好像再晚点衣服会被抢一样。
雪郁欲言又止,最后试探地说:“如果不打了的话,我们回去做作业吧?”
路窦斜睨他一眼,跑步后还带点哑意的嗓音,低低“嗯”了声。
……
封校了连校门都出不去的学生,周末被困在学校里,业余生活枯燥无味。
好在这两天没有任何人死亡的消息传出来,稍微抚慰了精神濒临奔溃一线的众多学生们。
重点高中的作业不负众望,一科赛一科多,雪郁原本在小世界里,不会过多关心学业,但过段时间的月考成绩极其重要,如果没考好,他会掉到其他班。
届时就不好做任务了。
所以他除了早上那会,一天也没怎么理路窦,窝在桌子上做作业,过得像个苦行僧。
而路窦一整天里,不止一次生出自己还不如一本作业的念头,他坐在床上刷了会手机,终于忍不住臭着脸问:“做完了没?”
雪郁对他声音敏感,一下从书海里抬头,微茫然的眼里有种惊人的漂亮:“还没有,有什么事吗?”
“该吃饭了。”路窦把中午说过的话,一模一样地重复了遍。
如果说今天雪郁过得像个苦行僧,那路窦今天就过得像个钟点工,每到饭点,都要叫一遍雪郁,尽职尽责还没有酬劳。
雪郁把书随便收拾了下,乖乖跟紧路窦。
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雪郁还是负责占座位,他对着路窦,细细白白的手指,指了下麻辣烫的窗口,小脸扑粉地软声道:“我想吃那个,麻烦你了。”
路窦看他一眼:“行。”
十分钟后,雪郁看着一盘熟悉的蔬菜大礼包:“……”
又是这样。
这几天吃蔬菜吃得他都要成蔬菜了,吃点麻辣烫为什么不行?雪郁很委屈,这点委屈让他肉眼可见蔫巴下来。
直到回宿舍前,路窦似哄非哄的,给他买了瓶饮料喝,他才没那么蔫。
晚饭吃得晚,雪郁回到宿舍,没做多久作业,就快到熄灯的时间。
路窦去浴室了,雪郁做完作业晕乎乎的,加上惯性使然,坐在下铺床边就开始换睡觉的衣服,他弯着窄窄粉粉的一段腰,手臂抻长去拉袜子的边缘。
路窦是在他脱光一只脚时出来的,他一眼看见自己床上弯腰翘脚脱袜子的人,手背青筋微起,嗓音如砂:“……上床去换。”
这一声宛如什么燃料,雪郁腾地站起来,抱着衣服小兔子似的跑上床,小脸颜色深红,不是热的,也不是装害羞,是单纯尴尬到想死了。
他声音急切地抓系统出来推锅:“你怎么不提醒我路窦快出来了?”
系统道:【有什么关系?只是脱了袜子而已,你脱光了在他床上,他只会更兴奋。】
雪郁:“……”你正常点,求求。
十一点准时熄灯,睡眠质量极好的雪郁今天翻滚了半个小时都没睡着,做过物理题的脑子仍处于活跃状态,一丝半点睡意也无。
整栋宿舍楼鸦雀无声,世界只剩下被阳台门滤了一层、微闷的暴雨声。
雪郁听到下床也有窸窣的身体翻转动静,意识到路窦也还清醒着。
正想要不要和路窦搭句话,他突然听到一声极难形容的闷响,持续了五六秒,因为宿舍紧挨右侧楼梯,雪郁猜测声音是从楼梯口发出来的。
而那层层递进的闷响……像有人从楼梯滚了下来。
雪郁手指登时一拢:“……路窦,你听到了吗?”
“嗯,”下铺男生极快回应,路窦站起来,优越的身高让他不费力就和雪郁对上视线,他压着声道:“我出去看看,你在这待着,别乱走。”
看到雪郁点头,路窦才走出宿舍。
雪郁在被窝里涔涔冒汗,仿佛被怪声吓到的小猫,要和系统说说话才能安心:“大晚上还能在外面走动的,应该不会是学生吧?”
系统只回他:【不一定。】
“是恶灵?”雪郁抓着被角,把大半张脸都盖没:“可最近巡控这么严,他会顶风作案吗?”
系统:【都有可能。】
雪郁那点初崭头角的害怕,硬生生被系统的敷衍话术弄没影。
察觉到他生气,系统解释道:【我不能说太多。】
雪郁也没想真和系统计较,他沉默了片刻,意识到路窦好像出去得有点久了。
他从被窝里出来,挟着股闷出的热气,小心翼翼下到地面,同时打开手机电筒,照着走到门口。
打开虚掩的门,黑暗急急涌过来,伸到尽头的走廊,像一条臃肿的蚯蚓,雪郁站在这里,仿佛有冰冷黏腻的粘液在皮肤上滑。
出去还是不出去?
雪郁在脑内天人交战,最后想去楼梯查看情况的念头占了上风,他怯怯踏出一步,手电筒还没抬起,便直直撞上一堵肉墙:“……!”
魂都吓飞一半,又在下一刻摁回躯壳,雪郁腿脚发软道:“是你?”
在他半步之遥,松松拎着手电筒,身形落拓颀长,眉眼如泼墨,气质如游蛇的男人,明显是宿管周生。
不是牛鬼蛇神一类,雪郁微松口气,仿佛是他就很安全了一般,白着小脸弯腰去捡手机。
雪郁不会想到,在他前面直勾勾看他的男人,脑子里想的不是为自己不小心吓到人道歉,也不是问他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觉,而是盯着他弯垂的腰肢想。
柔韧性比一般男生好,灵活到好像什么姿势都可以做。
捡起手机后,雪郁抬眸看周生,像所有学生一样,有着天然怕自己被扣分的恐惧,他声音小小闷闷地说:“我就是有点渴,想出去接水,现在不想了,你继续查寝吧。”
说着,他就像口中所言,失去对接水的兴趣,正要关门,眉眼淡漠的周生忽然抵住他的门,平静问道:“还记得你要给我看看里面吗?”
雪郁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眉心蹙了蹙,有点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记得……”
不顾场合和时间合不合适,周生对他说:“就现在吧。”
雪郁:“?”
雪郁:“……”
急于知道路窦那边的情况,雪郁只能尽快支开周生,他抿抿唇,没把不情愿表现得太明显,微侧过身让出一条道:“……好。”
这个时候,雪郁想的还很简单,以为周生是要看他的宿舍里面。
直到周生拉住他,微垂眼道:“衣服脱了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