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儿子低头不语,长宁公主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欣慰的一笑,拍了拍他的手道,“不是为娘故意要把她们往坏里想,实在是世事无常。现在茂哥儿他们还小,你自是觉得没有什么,可他们总有长大的一天。到了那时,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想法,难保不会为了爵位、家财而反目,所以咱们得提早未雨绸缪,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可是儿子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穆栩察觉出母亲似乎话里有话,干脆就直接问了出来。
长宁公主没有回答,反而回问道,“我听说咱们府上的内务是由薛氏管的,而且你还同意了?”
穆栩一怔,不知母亲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头确认,“是这样没错,母亲也知道玉儿的性子颇为清高,向来不爱管那些俗务,正好宝钗在家做惯了这些,所以干脆就把这些事都交给她了,可是她管得不好,惹母亲生气了?”
长宁公主否认道,“不,恰恰相反,薛氏管得很好,我回来这几天,吴管家他们在我面前对其是交口称赞。”
“那母亲方才的意思是?”
看穆栩一脸疑惑,长宁公主摇摇头叹道,“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和你父亲一样,心思全在外面,却从不肯把脑子往内宅放半分。”话虽如此说,但她还是将内宅的门道掰开了,仔细说给儿子听,
“你们让薛氏管家本没什么,可错就错在,不能完全做甩手掌柜,就拿玉儿来说,她就算不想管那些琐碎的事,但大方向却该由她自己掌控,隔上几日就需听听府上那些管事的意见。要不然天长日久,将来可还有人会听她的?”
穆栩一琢磨,发现母亲说得不错,但他还是不服气道,“那这话母亲应和玉儿说,怎的给我说起来了?”
“哼,我当然和玉儿说了,她也向我保证,日后不会再轻忽大意。我之所以还要和你说,就是因为你也有责任。”长宁公主见儿子颇不服气,便用手指点点他的额头,追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说不喜欢规矩,主张一碗水端平?”
“是啊,我觉得这样不是挺好的嘛,如此一来,也能少些矛盾。”穆栩振振有词的回道。
“你这些歪理邪说是从哪里学来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这般入不得你的眼?”
面对母亲的质问,穆栩当然不能说这些是他前世学来的,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不管从哪里学的,我觉得大家这样相处更有人情味一些,要不然成日里礼来礼去,搞得像陌生人一般。”
长宁公主不禁捂额,“怪我,小时候见你聪敏伶俐、举一反三,便从来没有教过你,如何做一家之主。”不过事已至此,她这做娘的只能重新教导起儿子来,
“你的那一套,只适合人口简单的人家,却完全不能适用高门大户。就像你自己说的,要一碗水端平,那娘问你,你怎么一碗水端平?你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就像玉儿是正妻,薛氏她们是妾,你能将她们都变成你的正妻吗?从她们进咱家门的那天起,就注定身份有高低之别,你要真给她们一样的待遇,只会让有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退一步来说,她们都是你的妻妾,你喜欢怎么和她们私下相处都无所谓,那毕竟是你的私事。但茂哥儿他们怎么说,你以后肯定不止他和安哥儿两个儿子,你也要一碗水端平吗,难道你还能让他们日后都继承王位?”
穆栩老实的回道不能,经过母亲这一番说教,他已知道自己往日想差了,不该将前世的思维带到今世来。
长宁公主今日看起来是定要给儿子一个教训,所以哪怕是其已有认错的意思,她却依然不肯罢休,“你也知道不能,那还大言不惭说什么,要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教他们相亲相爱。你这样的教法,孩子性格好自然没问题,但若是性子不好,不得为了爵位斗成乌眼鸡?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小就让他们知道嫡庶有别,别对不属于自个的东西抱有期待。”
穆栩起身向母亲深施一礼,惭愧的说道,“多谢母亲将孩儿点醒,以后定不会再犯。”
看到儿子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长宁公主虽心里满意,但嘴里却道,“你不嫌母亲多事,就阿弥陀佛了。”
穆栩自是连道不会,还凑到母亲身边伏低做小,母子二人很快又重新有说有笑起来,期间长宁公主还感叹,“我对玉儿别的都很满意,唯独觉得她做大妇不够称职,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她,她娘去的早,亲家公好心将她送到自家岳母身边,本想让她学着如何掌家,可谁能想到,那贾府老太太却什么都没教呢?”
“母亲既然不放心,那就多留些时日好生教教玉儿,想来她肯定愿意学的,毕竟平日里她可没少将您挂在嘴边。”穆栩趁机提议道。
“这…容我想想再说。”
看母亲有些迟疑,穆栩便再接再厉道,“母亲难道不想在家多陪陪茂哥儿他们,锦儿和安儿还小且不说,但茂哥儿可是认人了,母亲要是就这么来去匆匆,下回回来他指定记不住您。”
听到这里,再想想雪团子一般的孙儿,长宁公主到底还是松了口,“罢了,我会给你父亲去信,告诉他我要在京里多住些时日。”
见母亲被自己说服,穆栩不由喜形于色,哪知下一刻就高兴不起来了,只因长宁公主忽然又说出另番话来,“瞧我这记性,我还有一事要问你,你和你那个表姐是怎么回事?”
穆栩心下一惊,忙故作镇定道,“什么怎么回事?我和她就是表姐弟啊,只是…只是我看她以前吃了不少苦,所以平日里就多照顾一下她而已。”
长宁公主哪里会信这话,她满含深意的盯着穆栩,半晌才道,“你是为娘肚里爬出来的,说的话是真是假,你觉得娘会分辨不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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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栩当即无言以对,只能摆出一副低头认错、任母亲处置的模样。如果这事出在丈夫身上,那长宁公主说什么都不会善罢甘休,但出在儿子身上就另当别论了,因而她只是没好气的提醒道,“你做事最好谨慎一些,这要是闹将开了,你父亲肯定要打断你的腿,到时娘和你祖母都护不住你。”
“是、是,母亲教训的是,儿子一定铭记于心。”穆栩讪讪的回了句,随即他就诧异道,“母亲才回来几天,是从何得知的,可是杨安那个混账出卖了我?”
不想长宁公主却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桉,“不是你的小厮,是玉儿亲口告诉我的。”
“什么!”穆栩一时有些傻眼,好半天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玉儿怎么会知道,她可从来没问过我啊?”
“她是给你留面子呢,你以为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能万事大吉了吗?那你可太小看天下人了,尤其还是玉儿这个枕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