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慧生的模样好,常继文模样也不差。还有那燕京、赵桥都是容貌出众的年轻人。自古美人儿爱英雄。少年英雄就更惹人心动了。就连娃娃脸的邓苦和板着一张白纸脸的沈聪都收到好几个香布袋子。
有一个大户一直送出去二十里还不肯回去。眼泪汪汪跟新婚的小媳妇送情郎似得,欲语还休泪双垂。眼睛总是往常继文身上瞟。
程灵慧偏头看常继文:“他看上你了。”
常继文一指头戳在她脑袋上:“没规矩。”向那大户道:“回去吧。”
那大户‘哇’的一声就嚎哭起来:“我对不起大人啊……”
常继文摆摆手:“过去的事就算了。望你以后自鉴也就是了。”
那大户伏地大哭。终于不再跟着了。
程灵慧望望常继文,常继文淡淡道:“走吧。”
程灵慧明白了,那大户多半就是把常继文推下水的人。虽然常继文不追究,可她心里还是不是滋味。一眼看见燕京背着的牛角弓,伸手要了过来。开弓搭箭,羽箭嗖的一声飞出,‘啪’的一声射中那大户的帽子。
那大户吓得连哭泣都忘了。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程灵慧冷声道:“看在你有悔过之心的份上,今日且饶你一命。他日再生歹心,千里,万里也定取你小命。”
程灵慧纯粹是心里气不过,吓唬那大户的。谁知道那大户回去后吓的病了一场。病好后就神神叨叨的。给程灵慧演绎出一个能万里夺命于声息间的神话。
且说那位在物资被抢中失了同伴的小哥儿,原是某西人士。那位丧命的义士是他的亲哥哥。兄弟俩是受乡里的大户人家所托,前往某南送赈灾粮食。本来是一片好心,谁知有去无回。
逝者已斯,程灵慧也没有回填的法术。只能尽力抚慰他的亲人。
四品官在京城不算什么,到了地方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官了。朝廷的四品大员亲自给一个平民老百姓扶棺,顿时轰动乡里。
到了下葬那一天,不但地方大户豪绅俱到,连县官都来了。四品大员亲手为他题碑,县令出资为他修坟立传。
那位义士虽然枉送了性命,令人痛惜,可换来这无上的荣耀,不但家人感激涕零,连乡里都与有荣焉。他的父母家人日后的生活自然不缺人照料。想必他身在黄泉,也能了无牵挂了。
完结了这桩公案,一行人微服而行。逢州过县连地方官都没有惊动过。
按说不会有人认出他们,但是在这荒山野岭头顶状纸拦住去路的老妪怎么回事?
程灵慧望向常继文,常继文望向随身的小厮全生。全生正要上前把状纸接过,燕京已经纵马上前,探身从那老妪手中拿过了状纸。
他也不急着看上面写些什么,把状纸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仰头叫道:“花娘,出来。”
常继文不明所以,程灵慧已经恍然。只是不知道花如烟不在燕语楼,来这里干什么。
只见路边的树丛一阵晃动,娇小玲珑的花如烟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望着程灵慧叫了声‘三哥’,一头栽倒在地上。沈聪和邓苦几乎是同时跃身从马上掠到她身边,但还是没快过就在花如烟身边的燕京。
两人到了近前,燕京已经把不省人事的花如烟抱了起来。沈聪望向邓苦,邓苦苦笑道:“你看俺干什么?俺又不会看病。”话虽如此,还是捉住了花如烟的脉搏。
几人只顾着紧张花如烟,只有常继文还算冷静,向那老妪打听情况。
老妪未语泪先流,一边儿哭,一边儿说。
原来这老妪少年守寡,身边只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前些日子竟然莫名失踪了。老妪四处寻找,才知道这一带已经丢了两三个姑娘了。
丢了女儿的人家去报官,至今三日了也没有音讯。老妪日日在村头守候,今日一早遇见了花如烟。花如烟告诉她在某南赈灾的钦差大人要从这里过。常继文的大名如今在百姓之中无异于包龙图在世。
花如烟一说,这老妪想也没想就答应去拦钦差的马头。
常继文询问老妪的时候,花如烟已经悠悠醒转。一眼看见程灵慧眼圈一红,潸然泪下:“三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完全视沈聪和邓苦于无物。
程灵慧见她醒来,悬起的心稍定,闻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如烟道:“我听说三哥要走,心里着急就一路跟来了。谁知道中了歹人的圈套,差一点就……”说着声音一哽。望着程灵慧的眼神十分的楚楚可怜。程灵慧要是男子,只怕心都要被她看化了。偏偏程灵慧是个女子,还是个当男孩子养大的女子。男人的情怀,女子的心肠一份也没长。
“什么人害你?”她只关心这个。六人结拜,花如烟最小。在程灵慧看来就和四妹、五妹是一样的。别人欺负了她妹子,她没道理不去讨回公道。
花如烟摇头:“不知道。我被关在一个地牢一样的石头屋子里,一起关着的还有三个女孩儿。我放倒了送饭的婆子,化装成她的样子才逃了出来。我闻到香火的味道,想必那里离寺庙很近。”
常继文忽然插了一嘴:“你这样年轻,能化装成一个婆子而不露马脚也是不易。”
花如烟豁然变色:“你什么意思?”她好像天然对常继文有着敌意。
邓苦急忙打圆场:“大人,你不知道。花娘最擅长的就是易容之术。她要化装成什么人,一般人真的很难识破。”
常继文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也就是夸夸她。”
花如烟冷着脸不看他。燕京道:“以你的身手,逃出来也不难。怎么就成了这个狼狈样子?”
花如烟以为他也不相信自己,气得眼泪又流了出来,撅着嘴向程灵慧求助:“三哥,你看老五。”
“好了。”赵桥有些不耐烦:“说正事。”
花如烟憋着满眼泪:“你也欺负我。我功夫是最差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又中了他们的药,浑身使不上力气。你没见那几个姑娘,都瘫在地上动也动不了,我能走,能跑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我跑出来,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又怕那些歹人追上来。还好有这位大娘肯帮我拦你们。”她虚弱的厉害,又是说又是哭的,早上气不接下气。
程灵慧急忙道:“俺们都信你。你先不要说话,咱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再从长计议。”
花如烟点点头:“我听三哥的。”
一行人怕打草惊蛇,也不敢去那老妪家里歇脚。径直转向最近的城镇。
可惜,花如烟出了地牢,只顾仓惶逃命,根本不记得那地牢在什么地方。常继文到了县里。那县令一看是钦差大人,也不敢怠慢。可是他除了手头儿几个失踪少女的信息,别的也毫无头绪。
至于寺庙,这座小县城方圆百里倒是有几座。最有名的要数离县城只有三十里的静园寺。可那里成日里人来人往,香火鼎盛。离县城又近,怎么也不像是歹人藏身的地方。
花如烟中的药,药性也是绵长的很。邓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化解了。这样霸道的迷药,也不像是这样一个小县城里有人能配得出的。
县里接到丢失少女的报案越来越多。几天时间就增加了五起。可见这伙歹人的猖狂程度,俨然不把官府放在眼里。最恶劣的一起,竟然在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就将一个杂货摊上的女子掠走。一时间这座小县城里人人自危,老百姓家里有女儿的,都要找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才放心。就连那嫁作人妇的小媳妇都不敢在街上行走。
“俺去把他们引出来。”程灵慧望着常继文。
“不行。”常继文断然拒绝。他就知道程灵慧会出这样的馊主意。
“要不……”邓苦笑嘻嘻的把目光投向燕京。除开程灵慧和花如烟,几个人里面就数燕京长得粉白细腻。要是化妆起来,说不定还能看过眼。
“我看行。”赵桥点头。
花如烟‘哗啦’一声打开了她的工具箱。沈聪一把提起燕京,把他按在了花如烟面前的椅子上。
燕京捂住脸:“你们都出去,要不然老子死也不当女人。”
赵桥带头走了出去。程灵慧第二,常继文紧跟在程灵慧身后,趁人不备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拖进了隔壁房间。恶狠狠道:“你要是再敢出那些没心没肺的主意,我和你没完。”
程灵慧打心底里怵常继文,急忙点头:“再也不会了。”
常继文知道,赵桥一定在外面,故而声音压得很低:“你就给我惹是生非吧,等得了空,看我怎么收拾你。”不怪常继文一肚子不满。赵桥整天跟影子似得不离程灵慧左右。而且,这人还有个怪毛病,大半夜不睡觉,上人家房顶。
常继文也不是傻子,都是男人,赵桥那点儿心思除非瞎子谁看不出来。可人家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常继文要是计较又觉得自己落了下乘。要是不计较,是个男人心里都不能痛快。
赵桥就够常继文气闷了,好嘛,又来一花如烟。小姑娘的眼睛一天天恨不得粘在程灵慧身上。因为是个姑娘,接近程灵慧不知道比赵桥方便多少。
现在别说赵桥了,常继文都被她挤在一边儿了。偏小姑娘动不动两眼泪,我见犹怜的娇滴滴小女儿模样,让常继文有火儿也没处撒。他都不承认自己吃赵桥的醋,就更不会承认吃一个小姑娘的醋。
可心里酸不酸,他自己知道。
“俺再也不敢了。”程灵慧在常继文面前是毫无原则可言的。不管对的错的,常继文要是说了‘不’,那就一定是‘不’。
常继文望着程灵慧,真想立时就吃了她。他个子比程灵慧略高一些,微一侧头,程灵慧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忽听外面传来赵桥的咳嗽声。常继文转身,强自压抑住想要冲出去,一脚踹在赵桥脸上的冲动。
冷不防程灵慧从后面一下子将他抱住:“哥,你会不会嫌弃俺?”程灵慧声音闷闷的,听上去有些无助。
“说什么呢?”常继文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握着她的手道:“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程灵慧鼻子一酸:“五爷说,男人的甜言蜜语有毒,专门骗小姑娘。”
常继文点头:“五爷说的对。所以,除了我,这世上哪个男人的话都不能信。”他想回身拥抱自己的妻子,可是程灵慧的力气很大,他根本动不了。
“哥,你别动,让俺就这样,歇一歇……”程灵慧声音很低。这一刻,倦怠毫无预兆的侵袭而来,她只想静静的靠在眼前这个温暖的后背上,歇一歇。
“大人,燕京化好妆了。”赵桥的声音就像个甩也甩不掉的泼皮无赖。常继文真的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武功。他要是会功夫,一定把赵桥打成半身不遂。
果然,听到赵桥的声音,程灵慧松开了常继文。在常继文还没来得及转过身的时候,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开门出去了。
燕京长得模样好,可也是男人。男人的棱角在他脸上还是轻易就看的出。可经过花如烟的一番描画,几人再看见燕京的时候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除了个头儿有些高以外,眼前的人哪里还是飞贼燕京,分明就是一个美貌的少女。
燕京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缩到花如烟身后:“拿开你们的眼睛。”
程灵慧笑道:“你一定是投错了胎。”
燕京道:“你不要胡说,投错的胎的人不是我,是你。”
常继文一笑:“你们谁都没错。刚刚好。”
花如烟强行把燕京从自己身后拖出来:“快去街上走走。”
燕京一脸幽怨的望着她:“花娘,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将奴家往狼嘴里送吗?”
花娘忍不住笑道:“乖啦,你不去喂狼,都对不住这副皮囊。我燕语楼的姑娘都没见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
燕京这个人,平常总像没骨头一样,喜欢往别人肩膀上吊。赵桥和沈聪他不敢招惹,以前总喜欢吊在邓苦或者程灵慧肩膀上。后来知道了程灵慧是女子,就自己收敛着,尽量不往程灵慧身边靠。
现在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觉得局促,故态萌发身子一歪就吊在了花如烟肩膀上,姣好的眉眼斜飞:“花娘,哥可还是清白的。这次要是有个什么差池,可就没脸见人了。你可不能不管哥了。”
大约是他这人没正形惯了,花如烟也不以为意。笑道:“你放心,没人要你了,老娘接着你就是。”她混迹青楼楚馆,老鸨子做久了,一放松起来,很容易就原形毕露。
燕京冲常继文飞个媚眼儿:“嫂子,好好待我三哥,燕儿去了……”说着,拿捏起青衣的身段,犹如一只花蝴蝶一般向门口飞去。他轻功最好,这一拿捏起来真比戏台上那些名角要好看的多。
常继文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是个男人来着。一个男人冲自己飞媚眼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