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带两个皇子出来玩,可沐慈是没功夫陪的,喊了王梓光带几个定王家的小王孙出来,陪两个小皇子一块儿玩去了。
小孩么,就该无忧无虑的玩耍。
因梅容要出差十天半个月,得飞快把工作落实。沐慈就和梅容一起,叫来广陵王,确定大幸皇家银号的改革方案,定下存贷款的利息及各种规范。同时反馈汇票、宝钞发行遇到的情况,做相应措施。
至于三级货币体系的丰年钱,在卢定国的强烈要求下,交由了户部与银号共同监管铸造发行,所有原料由国库出,工人、技术由银号出,新钱分作三七,七成入国库,三成入皇家银号。
铸钱监也由皇城内搬迁至京郊的洛水,由重兵把持。
皇家银号新发明的水力冲压铸钱方法,也被国库高价买去,用于铸旧式有孔铜钱……当然,卢定国很快就发现了,铜钱开中间的孔,很容易损坏模具,可冲压效率很高,实在难以取舍。
新钱一投入市场,因为兑换方便又足量,广受欢迎,渐渐取代旧式铜钱不过是时间问题。
忙了一下午,银号各项方案确立,汇票、宝钞发行的问题也逐一解决,沐慈就有些疲累,揉一揉额头。梅容看见,很自然挪坐在他身旁,将他圈在怀里帮他按揉:“累了?”
“这两天天冷,昨夜在宫里和三哥讨论到半夜,可能受了寒,身上有些不舒服。”沐慈也不瞒着梅容。
梅容抓了沐慈的手摸摸,的确冰凉,拧眉问:“叫乐医正看过吗?”
“没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想喝药。”沐慈是史上最不配合大夫的病患了。
梅容才不管,吩咐人去喊乐镜,一边给沐慈揉额头和颈脖。
广陵王虽和梅容不太熟,可对两人的关系早心中有数,也不一惊一乍,只当没看见对面的人秀恩爱,想一想,尽管沐慈精神不太好,可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贤侄,我听说策题之一,是问与边国重开互市一事,这事已经确认要办的吗?”
“必须办的!”沐慈回答,别的不说,就算为了暂时稳住受灾的北戎与西凉,也必须将重开互市提上议事日程。这个是昨晚沐慈和德光帝达成的默契,不过有些事还不适合广而告之。
广陵王高兴道:“挺好,堵不如疏,一直打击走私,不说我们,边国迟早会逼得狗急跳墙。”
沐慈听广陵王这么一说,点头:“是这样,但不会让四国轻易如愿,他们还有十一年的纳贡钱要补交,没诚意就不谈。”
广陵王嘴角抽抽,最清楚所谓称臣纳贡是先帝的一场骗局,道:“想叫四国纳贡,十分不容易。”
沐慈放松依靠在梅容怀里,无所谓道:“事在人为。”
广陵王想着这个看起来软绵绵没精神的小少年,凶悍起来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不禁目光灼灼:“你有几分把握?”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沐慈淡淡说。
广陵王幸灾乐祸笑了,要为四国点蜡。这话别人说叫吹牛,沐慈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戚焱忽然进来,对沐慈耳语几句,沐慈从梅容怀里出来,坐正身体,温言:“让几个孩子进来。”
梅容的手仍然揉着沐慈的脖子,沐慈也没甩开他。
戚焱点头下去,领进来了王梓光,两个皇子,还有定王家排行十一的嫡孙沐若枆小胖子。四个孩子都玩的脸上红扑扑的,但都收拾过,脸上灰尘汗迹都擦干净了,额发也梳过,除了头发有些湿,其他并不算失礼。
几个孩子对沐慈和广陵王行礼,还有礼貌对定海将军梅容问好,并无倨傲神色。因为这位混血胡子很得楚王看重,这会儿两人还坐在一块儿,行为稍亲密,所以几个孩子也不会不给面子。
只有沐若枆没见过楚王传说中的新宠,瞪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多看了梅容几眼。
梅容抬抬眼,冲他灿烂一笑,小胖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没心没肺对梅容笑了起来,还用手肘捅捅王梓光,自以为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定海将军长得……其实挺好看的?”
一点不像传说中会妖术的洪水猛兽。
王梓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表示自己不认识这家伙。
梅容心情大好,难得有华夏孩子对他表达这样直接的善意。虽然他并不在意旁人眼光,可被人喜欢而非仇视,总是高兴的。
一高兴,就很自然去抓住了沐慈的手,与他十指交握,大拇指不断摩挲沐慈的嫩手。
两个皇子因为最近的变故,变得谨小慎微,不敢看楚王和别人亲昵,又见广陵王和沐慈中间的案几上有许多账册文件,知道打扰了人办公。
沐祺低眉敛目,客气有礼道:“侄儿无状,已经叨扰了王叔这么久,实在于心难安……”
沐慈知道他的想法,摆手道:“无碍,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谈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你们听听也无妨,只除了父母至亲,不要到外头去说。”
王梓光最爱听这种公事了,感觉像大人了有没有?他赶紧自来熟搬椅子,坐在沐慈身旁表示要旁听。其他孩子也不好立即走,沐若枆也飞快搬了一张长椅,还招呼两个皇子:“褀哥,裕弟,过来坐!”
两个皇子:“……”只好过去坐。实际他们也想听哒。
广陵王知道楚王脾性,对敌人冷血无情到极点,可对孩子总有太多的仁爱与祥和,再想着这些孩子背后的父母至亲,就知道沐慈是要通过孩子和大幸上层人士先打个招呼,就从善如流,对沐慈道:“四国毕竟曾与我国结下深仇,如今提议重开边贸,朝堂上反对的大臣肯定很多。”
“没关系,任何事情有反对的意见才是合理的。”沐慈仍然很淡定,说,“五月初一是国祭日,那时候各国使节来贺,肯定要提这事。”
广陵王笑了,朝沐慈拱拱手:“你一定有计较了,能不能透露一点?”
所有孩子都看向沐慈,乌溜溜的大眼睛都是一样闪亮亮的星星眼——都把楚王当做男神的。
沐慈对广陵王点头:“首先,朝廷会列出禁止贸易的物品,如铁,武器等,称为贸易管制品,不允许贩售。只有茶叶,瓷器,布匹,等日用品可以交易,也只交换我们需要的马匹、皮毛等实物,禁用铜钱。这种以茶易马可称‘茶马互市’,我昨日和三哥商量过的,他认为可行。”
广陵王眼睛亮了:“对!这般各取所需,也杜绝了他国取得铜做兵器的隐患。”
沐慈道:“我同时会建议朝廷把交易场地放在国境外,边国提供合适的场地,朝廷出兵保护,毕竟我国商人的安全和利益,是有权得到保护的。”
广陵王沉吟一下,这等于把兵力伸向了国外,同时方便搜集情报,但这些是最高机密不适合对孩子说,他就没开口,只摇头,隐晦道:“边国不一定答应。”
“不见得,”沐慈道,这年代的人对国土看得没那么重要,边国肯定会觉得财物都放在自家境内交易比较放心,若是打劫起来……大家懂的,所以不一定会拒绝。
沐慈继续道:“两国同时派使,监控交易,适当收场地租金费用,用于护军给养,避免加重国库负担。但交易不抽税,至少我国商品出境,不抽出境税,他国不管。”
广陵王眯眼:“不收税?那朝廷忙活这么久,就为了几匹马?”
沐慈摇头:“只是不在出境时收税,税款在国内先行收取,但要换个方式。朝廷下发定额的互市茶引、瓷引和丝引等至各地州府,商人至各府衙门购买,凭此才能获得许可,带货入互市点进行交易,违者按走私论处。但朝廷不干涉茶马交易的价格,随行就市,由商人自由贸易定价。而购入马匹等朝廷急需的战略物资,入境交易也一律免税,其他非朝廷急需商品则收取一些入境税款。”
广陵王想了想,抚掌大笑,点一点沐慈:“你小子行啊,这么一来,整个互市交易虽看似自由,实则全部控制在朝廷手中了。”
王梓光和沐祺陷入沉思,另两个孩子听得两眼放光,更加崇拜沐慈。
梅容本来没插话,这时候补充一句:“如此一来,朝廷定额的茶引等都能足额收入国库,避免税款流失。至于各府衙门卖出的价格是不是面额定价……”
沐慈没说话,广陵王又竖起大拇指,但有小孩在场他没说出来。
到时候肯定是僧多粥少,各府衙门肯定会抬价,这一部分差价,其实就是朝廷默认的给各州府的一些好处,大家一起发财么。至于官员以权谋私,卖价太高,强迫摊派这种猫腻……若弄得民怨载道,就是朝廷放在各地的按察使的监督责任了。
这样做,能省去很多麻烦。最主要,定额茶引的钱能一分不少收归国库,减少了贪腐,也避免了朝廷官员对互市行为的干涉和欺压,激发商人互市的积极性。
如果商家违反规定,比如超额贩售,被查处则收巨额罚金。销售禁绝商品按走私论处,必将严厉打击。
“具体的细节还有待完善,到时候也可以根据互市情况进行相应调整。”沐慈道,“不过王叔现在可以组建商队准备互市了,很快就会开启。”
“好,我看贤侄是个做生意的奇才,希望以后有更多合作的机会。”广陵王再次叮嘱。
“一定,我和王叔的合作很愉快。”沐慈承诺。
广陵王很看好这种方式开启的边贸,国内的阻力也会降到最小。因为严查走私这么久,大家都知道了楚王查走私的决心。如今能够正大光明与边境交易赚钱,谁都会有兴趣。
每一个人都会想分一杯羹,到时候大家都会想办法让朝廷松口,反对的力量会被压下……茶马互市不通过也得通过啦,群众的力量……不,利益的力量,是挡不住的。
送走了广陵王,又安排人把两个皇子送回去,梅容盯着乐镜给沐慈诊治,直接取了一瓶祛寒调理的成药给沐慈吃。
沐慈不肯吃,梅容直接“喂”了沐慈一次,然后抱着沐慈叹气:“若缺,你这样病了不肯吃药,我怎么放心去封地?离开你十天半月的,我会多担心?”
哀兵政策很有效,沐慈知道梅容是真不放心,最近他身体还行,能承受药物的药性,就答应了:“好,你不在身边,我会自己吃药。”
还真是难得!!
梅容把沐慈吻得喘不过气,以示庆祝。
……
梅容的公事还没做完,要去商务楼具体落实今天讨论的事,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有个形影不离的家伙哪去了?梅容左右环顾问一句:“阿兄呢?”
他也跟着沐慈喊兄长了。
“最近夜行卫事多,他忙去了。”沐慈道。
梅容就没具体问,不是一个系统的。
沐慈不舒服,懒得动,梅容很乐意抱他上|床,亲一亲他的额头顺便试一试温度,道:“还没发烧,不舒服就多休息,多喝水,晚上我再回来陪你。”
“没事,我不是娇弱女子。你忙你的去,别记挂我。”沐慈道,乖乖躺好休息。
“听话啊,公务等我回来帮你处理,别看闲书,好好睡……嗯?”梅容不放心叮嘱。
沐慈闭目:“行!”
梅容最爱沐慈这点,答应的事不论大小都会做到,就放心去忙了。
……
梅容一忙,就忙到深夜才回来,累得狠了,洗漱后爬床里抱着沐慈,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却还记得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烫,才舒口气,喃喃感叹:“这日子过的……搂着你才觉得有点意义。”
沐慈除了起来用晚膳,其他时间一直昏昏沉沉在休息,这会儿清醒了些,就帮梅容解开发带给他揉揉头。
梅容抓住沐慈的手亲亲指尖:“我的王,没事,你自己好好歇歇。”比这更辛苦的,梅容也扛过来了,他抱怨两句,不过是撒娇而已。
梅容一天忙了什么,沐慈心里有数,也没问,只拍拍他:“好好睡吧!”
“嗯……”梅容眯了眯眼,但很快睁开了,翻身压着沐慈,抵着他的额头道,“我听说了一个小传闻……”
“嗯?什么?”
“听说你答应陛下,同意大婚了?”梅容的语气有那么一点点的危险。花花草草他不在乎,他信任沐慈。可大婚不同,娶得是王妃,明媒正娶的妻,这不能不在乎。
沐慈鼻头动一动,闻一闻:“真酸……这是打翻了多少醋?”
“我快被醋淹死了!”梅容轻吻沐慈,嘴角含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沐慈回吻,浅笑:“哪个这么嘴快,就告诉你了?”
“清河王!”梅容一点没有出卖队友的愧疚,反正今天清河王派人过来告诉他,也没有避着谁,沐慈要查很容易的。
沐慈失笑,不用猜也知道是他。清河王对梅容倒挺维护的。
梅容深情而专注看着沐慈:“那你是不是要大婚,请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