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真人接到天庭召回的命令时,他尚且没有如何,一干天兵天将已经是眼睛都气红了。
我去你娘亲的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合着打仗的时候你躲在后面不出声,现在情况稍微好些了你就忙不迭跳出来了是么!
吃相过于难看!引起不适!
并且来接替玄明真人的还是凤穆神君。
……傻逼!仗打完了你知道回来了?!
并且就你这个虚得眼看一阵风都能吹倒,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那青黑都要蔓延到嘴角的造型,你?守天外天?
呵!
凤穆当然能感受到天兵天将对他的抗拒,并且现在就这个状态,他也确实没有任何理由要求天兵天将们用对待玄明真人的态度对待他。
他只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玄明真人非常有风度地接了天君诏令,再许诺交接完工作便立刻前往天庭,一点对抗和不满的意思都没有。
上神之下第一人的折节下交,六边形卷王的彬彬有礼,仙官被哄得通体舒泰喜笑颜开,和玄明真人就差没有当场磕头拜兄弟,最后一本满足地离开了天外天。
玄明真人含笑送走了传令的仙官,再回过头来,虽然还是那个笑容,但凤穆神君却是陡然感受到了猛兽对你投来淡漠的眼神的压力。
他若还是原来那个凤穆神君,现在高低得心里咯噔上一回,再纠结一下如何才能夺回天外天的控制权,但……如今的凤穆,不一样了。
经历过了大病一场,还有过白琛搜魂军需官之后他被迫的天牢N日游,之后又是神乎其神的冤屈被(湘影仙子假扮的)玄明上仙的亲自洗清。天君论罪时,考虑到他之前驻守天外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只剥了他的上神尊位,不再追究其他。
到得如今,他也没有什么鼻孔看人的勇气了,直接对玄明真人开口:“此地人多眼杂,上仙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这话的时候,凤穆神君不经意地示意了一下天庭玄光镜的拍摄机位——我不是在说你调.教过的天兵天将在场不好,但现在天庭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这边呢。
玄明真人笑了笑,对他来说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但总要尊重凤穆神君的**,想了想便点了几个为首的天将:“你们都随我来。”
天外天固然是一个但凡有点法力都能开个玄光镜从固定机位看现状如何的地方,但议事大殿是绝对没有什么“拍摄机位”的,毕竟总得给镇守天外天的尊神一点**不是?
凤穆神君并不介意玄明真人带天将过去和他“借一步说话”,当然他也无法介意,一干人到了议事大殿,玄明真人才含笑问凤穆一句:“神君欲说何事?”
然后凤穆就“扑通”一下,跪到了玄明真人面前:“我先给上仙道个歉。”
这个动作实在过分突然,玄明真人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暗暗戒备了起来:“神君何出此言?”
玄明真人并没有把他扶起来,凤穆对此早有预料,只苦涩一笑,开始说起那些天庭的阴谋——
从他回天庭时因为洛韵神女之事对玄明真人不满开始,说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的所有安排,说他心头有过的所有欲念,说他虽然觉得对军需动手不太妥当,回去就吓得重病了一场,但他心里还是有着“如果苏玄明就这样死了也可以”的放任心理。
都是实话,虽然没有佐证——他还是太嫩了,根本没有留佐证的想法。
“我知道对不住上仙。”末了,凤穆神君甚至还对玄明真人磕了个头,“此等险些把上仙陷于不可挽回之地的举动,我即便是道歉了,也不敢求一个上仙的原谅,但说了总比不说的好。”
玄明真人低低“呵”了一声:“真要如此,神君对不住的何止是我呢?”
“自然还对不住天外天的兄弟们。”凤穆神君脸色不变,直接站起身来,再对着一干天将跪了下去,“凤穆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不敢祈求诸位原谅,但终究不能一错再错,更不能错了就装作过去了,连个交代都不给。”
言罢,凤穆神君身子一矮,对着一干天将大大方方地一个头磕了下去。
诸天将眼睛都要瞪脱框了,玄明真人可以稳如泰山受了凤穆神君的礼,但他们却都非常自觉地侧过身去。
凤穆也不强求,头磕完了之后便顺势起身,再面对玄明真人沉声开口:“我知道这样的交代来得远远不够,并且……说实话,我身上的罪责远远不只这一项,但目前并没有更好的机会来表达我的诚意了。只能说,上仙放心,不敢说我能如同上仙一般将天外天守得固若金汤,但我必死战到底,有我在一日,绝不让域外天魔越过雷池一步。”
说到这里,他便再次对玄明真人深深一礼,又对在场天将们点头示意,随即开口:“我知上仙对天将们尚有话要交代,便不在此地多言了,告辞。”
一通操作搞完,他对此地便再没有半点留恋,大步行了出去。
只留有一地被他整得一头雾水的天将。
天将们懵逼地看向玄明真人,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直等到凤穆神君走出去,大殿的门再次关上,玄明真人那个为了让天将们安心,故意弄得非常明显的隔音法力罩打开之后,才有天将小声开口:“上仙,真的要走么?”
然后,所有天将都露出了希冀的表情。
他们正是因为不得凤穆神君看重,才在凤穆神君带着他的亲信们撤走的时候被留在了天外天,但凡不是遇到了靠谱的镇守上仙,早就身死前线,到如今,他们好容易被练出了一身本事,难道又要归于凤穆神君帐下听他指挥?
玄明真人哪怕是历事无数,看着天将们的样子都轻轻叹了一口气:“天君既暂时无明显的失德之处,又是为的天庭重宝才召我回去,我若抗命不回,岂不是任由他们将脏水往我身上泼?”
天将们都沮丧了起来。
又有天将试探问道:“上仙可否给句准话,天外天复归凤穆神君统领,我等……该当如何对他?”
“天将怎么糊涂了。”玄明真人笑道,“即便是我在,也未见得你们如何对我啊。”
平时我也就是搁躺椅上睡觉,你们该换班换班该打怪打怪的呀,怎么现在不会了?
天将有点明白了,但还是不太满意:“凤穆神君肯定是不会如同上仙一般,若是我等遇险便会立刻出手的……”他也没有那个实力。
“即便是躲在母亲怀里的雏鸟,都要有独自面对风雨之日。我又岂能护诸位长长久久的周全?”玄明真人笑道,“天高海阔,正是诸位展翅高飞之时,又何必做此小儿女之态?”
天将们到底是十分不舍这个对他们有半师之谊的上仙——甚至说成半师都不太妥当,因为若是在远古,大能们开坛讲道,所有听道之人都可自称是那位大能的记名弟子,玄明真人来来回回给他们讲了那么多次道,受他们一句老师,也无甚不妥。
不过是如今不兴这么叫罢了。
可如今话已是说到这份上,再挽留也是没有用了。
一干天将面面相觑片刻,终于是有志一同地对着玄明真人躬下.身去:“既如此,我等谢过上仙教导护佑之恩。”
玄明真人含笑回了一礼:“本座亦谢过诸位多日以来的配合,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言毕,他不再留恋什么,大步走出了议事大殿。
凤穆神君并没有走远,还等在外面,见玄明真人走了出来,便快步迎了上去:“上仙,这便要走了?”
玄明真人点点头,想了想,停下了脚步:“我有一句话,思来想去,还是要与神君说上一说。”
“上仙请讲。”凤穆沉声开口。
“神君方才所言。”玄明真人坦然道,“我一个字都不信。”
凤穆的脸色一变,小媳妇一样咬了咬嘴唇,但最终化作了一丝苦笑:“我理解。”
“但我期盼神君说的是真的。”玄明真人开口,“不知神君对天外天的事情知道多少,总之域外天魔魔潮并没有过去,到底什么时候来谁也说不准。若是神君到那时都能坚守前线一步不退,我才会觉得神君那一番话有一二分真心。”
凤穆神君神色肃然:“在下言出必践,上仙放心。”
玄明真人对这句话仍然不置可否,他更不愿意替天兵天将们说什么原谅或者理解,只道:“既如此,神君好自为之罢,再会。”
凤穆神君拱手:“再会。”
玄明真人便不再多言,往外行去,预备出了官邸后再遁走,却在这个时候,得了凤穆神君一句传音:“上仙可否透露,诛仙剑到底在不在上仙身上?”
没有回音。
凤穆无奈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因此放弃,多补了一句:“世人虽说疏不间亲,但我还是要劝上仙一句,即便是一路人,也多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上仙,戒之,慎之。”
玄明真人还是没有回答什么,直接化作一道遁光,往本界而去,只留给了在外头的天兵们一句温和的:“诸位,再会了。”
天兵们心里无比难受。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很快,天兵们都整整齐齐地欠身行礼:“我等恭送上仙。”
那一阵一阵的声音和都快溢出来的不舍,是凤穆神君从未见过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