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星唇舌间还停留着刚才被雪糕肆虐的感觉,只觉自己的嘴唇都被冻麻了,现在听见苏明绣这么问,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如果说不香,就代表嫌弃对方,如果说香……就显得好像她很喜欢对方做的这一切。可起初的试探现在也变了意味,让她分辨不出来苏明绣这个吻,到底是出于别的表达,还是单纯的,就想让她尝到更多的香味。
但刚才她光顾着冷了,哪里还有余力分辨那什么香味?
再说了,谁想吃一嘴的香灰呀。
呸呸呸。
北星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只能很缓慢地点点头,像是被人强迫一样——明明刚才主动咬人的是她。
苏明绣看笑了,凑近她稍许,在北星脱口而出的“还来?”当中,额头贴了下她的额头,本意是想试试她的发烧还严不严重,但后面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厉鬼身,似笑非笑地撤开了,在北星的面红耳赤当中,把人放到旁边床上,又朝祭品的方向走。
“不是说要给我切蛋糕?”
刚才误会她还要亲的北星抬手搓了搓脸,努力催眠自己忘了刚才的尴尬,暗示自己速度失忆。随后,她从床上下来,走过去拿起切蛋糕的塑料刀,看着这像是艺术作品一样的漂亮蛋糕,最后还是狠心从边缘切了一刀下去。
然后她把剩下的香点在这蛋糕旁边,表示把最多的给苏明绣,自己吃这一小块就行了。这年头,若非特殊定制,没几个人会在蛋糕上选菊-花的样式让人创作,不过配上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这蛋糕就有种独一无二的感觉了。
“怎么会想到买蛋糕?”
苏明绣在缭绕的檀香味里,同样捧了一块蛋糕在手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切下来的。
北星听见她的问题,坐在这供桌前的蒲团上,咬着叉子想了想原著的剧情,在这本书里面,其实原主在苏明绣刚头七的夜里就已经死了,这么算下来,自己白天解决了父亲无意间迎回家的这只貔貅诅咒,现在又有苏明绣在身边,只要过了晚上十二点——
就算是真的新生了。
“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得庆祝一下。”
北星认真地应她。
苏明绣头一次听说厉鬼的头七也算是好日子,但看小朋友没再多说什么,她也就很给面子的、慢条斯理地继续吃蛋糕。
直到又一句声音传入耳中,“谢谢你呀。”
“谢我什么?”
穿着宛如晚礼服般精致的厉鬼面庞也极其艳丽,不论背景是什么,她都径自成画,一颦一笑,美得人挪不开眼睛。
北星都忘了嘴里的蛋糕是什么味儿,怔怔地看着她。直到苏明绣手里的蛋糕吃完,俯身而下,同她对视,红唇仍挂着淡淡的笑容,“这一切的麻烦能够消失,都是你凭自己的本事做到的,不用谢我。”
有一刹那,北星都要以为她跟自己一样也是穿越来的,甚至还通读原文了。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知道苏明绣说#303...
是貔貅这件事,面上露出灿然笑意。也对,她能平安地活到今天,全是因为开局一张嘴,苟命全靠吹。
……就是不知道这谎言,什么时候被识破。
她不敢深想这个问题,垂下眼帘,换了个话题,“对了,楚楚说的那个玄学交流大会,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这听起来就像是原著里的剧情点,既然楚音希说里面或许有人能够解决她和苏明绣的相处问题,北星还打算去试试。不过里面的大机缘,应该都是给楚音希留着的,毕竟主角光环在那里。
“随你,如果要去,先查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
苏明绣只这样说。
北星点了点头说“好”,她打算明天去学校上课时再跟楚音希仔细打听一下这玄学交流大会具体都是什么流程,再决定要不要去。而后,她看苏明绣也没继续吃蛋糕,坛里的香也已经烧完了,屋里只留下余烬的香味,就叫了佣人来把东西都收走。
她自己则是去推了推窗户,然后回到书桌后面坐下,单手托腮,看着苏明绣的方向,“师父,咱们今天学什么?”
这两天她的身体状态不好,苏明绣就在心中默认了给她放假,打算等她恢复了之后再让她继续修习,没想到她现在主动提了出来。之前北星沉睡时,苏明绣在这房子里转了转,发觉同她一起生病的周韵先前就恢复得不错了。
不似她这样,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看起来不像是单纯受到貔貅诅咒的影响,应该还有被自己的厉鬼气息改了运势的缘故,所以才这么倒霉。
从前苏明绣跟归眠在一块的时候,因为小徒弟最终也要走修仙道路,即便出身不好,也能通过后天的修行,改变一切;后来跟萧周的小皇帝在一起时,小皇帝的个人时运已经和国运牵扯,苏明绣同样如此,所以她不能更改她们二人任何一人的命运。但是现在是很难修行成大能的末法时代,凡人身躯的北星极其容易被她影响,而且运势本就普通……
倒是可以考虑,给她改命。
想到这里,苏明绣抬眸看了看北星的面相,因为两人如今纠缠还不深,所以她还能大略地看出北星的一生运势起伏。
在符箓一道上,能画出五雷符的北星已算是入门,再想精进,除了需要搜寻那些符箓的画法,还需要考虑符纸、画笔的材质,这些就要看机缘了,不是人力能够强求的。
思索片刻,她说,“接下来教你如何改命。”
北星:“啊?”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明绣这话说得简单到好像就是教她做个西红柿炒蛋一样简单。
但是……
改命?改命!那可是改命诶!逆天而行!要遭雷劈的那种!
况且就最近对玄学的了解,北星知道这命理一门有诸多流派,玄学之道有山、医、命、相、卜这五行,其实她学的符箓就算是山行的一种,后面四种都是为这一种服务的——
但是,大约是因为先学术法的缘故,所以她不觉得山这门有多神秘,而后面的四门才是让她觉得头大的,卜算要背的周易六十四卦卦象只是入门基础,而后要经过无数...
#实践,相、命和医也是如此。
想到之前画符要背诵的这些咒语,跟后面四门背诵的知识点相比,尤其是跟中医那些穴位知识相比……
北星眼前一黑。
她好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刚才究竟是哪来的自信,居然敢开口问苏明绣今天学什么?
她这穿越哪里是单纯转了个专业?这他妈分明就是转了之后还修一个第二专业,而且第二专业还类似于临床八年!
坐在椅子上的人瞬间瘫软,滑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甚至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说一个字就要顿一下,“天呐……我好像已经高烧到开始说胡话了……我刚才说了什么来着?师父,你可别把胡话往心里去啊……”
苏明绣被她气笑了。
一步步走到桌后,半蹲下来,好整以暇地问她,“今天不能学了?”
“学、学不动了,我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师父。”看北星的架势,她似乎还打算当场给苏明绣表演一个挣扎起来、却不小心重新跌倒的样子。
苏明绣凝视她片刻,忽然起身提笔在桌上的稿纸空白处写了些东西,随后,她蹲下来将这张纸交给北星,“让你家的佣人明天去药房买药,里面好几味可能比较少见,想办法去市面上购买,这对你的身体很重要。”
北星看到上面都是自己看不懂的药材名字,嘀咕了一声,“最近吃点感冒药就行,倒也不用吃中药吧?”
“不是退烧的。”
苏明绣如此回答。
“那是什么?”
北星看她没有要马上给自己填鸭教学的架势,立刻就放下心来,所以很放松的抬头去看她。还是苏明绣抬手隔着衣服把她扶起来,让她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才漫不经心地答:
“给你补补。”
补什么?
北星满头雾水,以为她是嫌弃自己的体质太弱、容易生病。不过这种应该也是对自己的身体好,所以犹豫很久,还是应下,“好吧。”
如果北星知道这些补药以后会派上什么样的用场——
当下她是打死也不会同意的。
可惜。
当晚北星没有再撒娇让苏明绣陪着睡,大约是终于意识到这根大雪糕真的很冷,她睡着之后还在无意识裹紧自己的小被子。
第二天的大课是体育课。
北星跟楚音希一起在树下躲太阳,而一到学校就跟楚音希寸步不离的苏锦自然也跟了过来,不过她有半边身体在日光下,半眯着眼睛靠着单杠的样子,像极了晒太阳的懒蛇。
先前在楚音希身上看到的那个黑色镯子,又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她们俩中间都经历了什么。
但北星没问,她在跟楚音希打听那个玄学交流大会的事情,听见楚音希说这大会说是交流,更像是比赛,每年都有一些很稀有的奖品,也有内部拍卖会,大家可以互换资源,总之是无论世家还是个人,去了都不会亏的地方。
北星正用手机狂记笔记,忽然瞥见那边的苏锦动不动就抬手挠头,发出的动静到了让人听着觉得恐怖的地步。
她...
下意识走远两步,甚至还左右看了看风向,确定自己没站在下风口的位置。
苏锦睁开眼睛看着她的方向,眼眸里闪过红光,“你那是什么眼神?”
北星直言,“嫌弃的眼神。”
顿了顿,她又说,“要不要推荐你去屑止痒的洗发水牌子?”
苏锦:“?”
她抬了抬手,做出一个要打人的动作,但神情忽然一僵,又放下手,烦躁地强调道,“我,不掉头皮屑,懂?”
也对,蛇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头发,确实不掉。
北星敷衍地应了,继续补充,“掉鳞片也很恶心。”
苏锦:“???”
她这次没管苏明绣催动鬼种警告她的疼痛,发誓绝对要揍北星,在旁边楚音希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单手就去抓北星的衣服,但是女生早有准备,预判似的倒退一步,唯有裙摆衣领被她揪住,还发出布料碎裂的声音。
北星愣了一下,不得不本能往前走,但她也没有束手就擒,而是下意识给苏锦来了个背摔。
黑蛇当然没让她成功,而是就干脆贴在她身后,原本抓她衣领的手顺势掐住她的脖子,在血脉疼痛越来越浓烈的时候,眼睛都在日光下刹那变成红色,“你再说——”
她话还没说完,北星反手去抓的掌心摸到她头顶一块坚硬的东西,顺势就给握住了,很是不服输地应,“又怎样?”
旁边的楚音希已经睁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清楚了苏锦脑袋上长出来是什么——
是角。
……苏锦居然是妖怪?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因过来这些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也因为是正午日光正浓时,附近树木繁茂,所以有灰色雾气腾然而起,不知不觉将这片地方都包围。
灰雾的中心,苏锦的面上飞起奇异的绯红,但是背对着她的北星却看不见,只是兀自握紧掌中的东西,发觉掐住自己的掌心力道稍松,她虽然疑惑,却也怕这是苏锦的欲擒故纵,所以只跟她僵持在原地。
还是苏明绣从雾气里显露身形,叫她一声,“星星,松手。”
北星看见她,极有安全感,听话地松开了手,甚至也不回头去看苏锦,只往苏明绣这边快步跑来,将她仔仔细细地带到树木阴影下,“你快回去,现在外面太阳好大,我上课又没带伞,不好帮你挡。”
苏明绣却只是抬手虚揽着她,不急着回答她的话,视线越过她的肩头,去看那边刚长出角来、估计是连夜炼化了貔貅身上那几枚龙鳞,如今即将化蛟的苏锦。
“离她远点,我警告过你。”
苏锦本来的目的也不是北星,但是刚才这讨厌的人类握住她新生长角的感觉,还深刻地留在她的脑海里,比苏明绣催动鬼种生出的疼痛,还要让她刻骨铭心。
估计她永远不会忘。
听到厉鬼的声音,苏锦嗤笑一声,又勾出个邪笑,“看来你除了耳朵不好,眼睛也是瞎的——刚才究竟是谁先开始招惹我的?”
北星用方才握住她角的掌心在裙摆上擦了擦。
她后知后觉地意...
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想到这角是让北星先碰到,其实苏锦也很不高兴,她不爽了,自然也不想让这一人一鬼顺心如意,近乎故意地,她语气恶劣地对苏明绣说道:
“她是第一个摸到这角的人。”
无论是龙是蛟,角都是它们修炼时用来集天地精华、吸收灵气的重要所在,又因为新生时极其敏感,所以有特殊地位。
千百年来,传言里能够这样肆无忌惮摸过它们角的,要么是伴侣,要么……坟头都已经离离原上草了。
苏明绣之前种下的约束,注定随着苏锦实力的不断上涨而变得越来越淡,况且下一次,苏锦大约不会再给她和北星一样这么好的暗算机会了。
她故意把难题摆在苏明绣的面前——
要她去选。
究竟是将北星让给她,还是让北星成为这条马上要化蛟的黑蛇一生死敌。
苏明绣的脸色难看至极,前后数世,她很少被谁威胁到这个地步。
苏锦似觉得还不够,挑衅似的对她说,“你可要把人看紧了,不要给我找到一丝机会。”
至于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机会。
她故意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