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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入沼

作者:归无里字数:3377更新:2024-07-14 09:31

外头零星几只夜鸟啼叫的声音混杂着风声卷进室内,江稚茵感觉到自己耳鬓的碎发被风撩动,她刚张了口,大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穿保安服的大爷举着个手电筒往里照:“我说怎么听见有声儿,锁里面了也不喊一声儿……走吧走吧,都回去睡觉去,没电也干不成了。”

江稚茵局促了一下,推他一把,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连连说“好”。

她把电脑各种数据线都拔掉,往包里塞,闻祈慢悠悠站起身来,接过她手里的外套,说:“送你回去。”

两人打了一辆车,出租车只能开到巷子口上,开不进去,江稚茵以为闻祈就继续坐着车回他自己家了,结果他也跟着一起下来了。

“这个点儿又不好打车,你直接坐这辆回去不就行了?”

闻祈把外套搭在胳膊肘上,手长腿长,从车上跨下来,还是固执地跟在她身后。

感觉像回到小时候,江稚茵大大咧咧跑出去疯玩,闻祈总是跟在后面,有的时候她注意不到,有的时候回个头,发现他站在墙边拿着个本子写写画画,见她望过去就虚伪又讨好地笑一下。

江稚茵的手机为了省电一直开着省电模式,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的时候才发现江琳给她打了很多电话。

虽然她平时回家也晚,但从来没有凌晨还没到家的情况,这次停电停得突然,江稚茵直接忘记给江琳发个消息说一声了,估计她挺着急。

巷子里黑,闻祈跟她并排走着,到了小区门口,铁门上面亮着几个大灯泡,江稚茵看见江琳正站在大门外走来走去,一直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江稚茵看了一眼,果真又给自己打了电话。

她把电话挂掉,喊了一声:“妈,我在这儿呢。”

江琳朝声音源头望了一眼,看见江稚茵完好无损站在她面前,终于放下心来,叹了一口气,视线刚温和下来,触及到旁边站着的闻祈就又皱起眉头,介于当事人在场也不好直接说什么,只是肉眼可见地不悦起来。

她快步走过来,斥责着:“这么晚不回家也不说一声。”

江稚茵跟她解释:“实验室停电了,门打不开,当时好困,没怎么看手机,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忘记发消息了。”

江琳勉强接受她的话,视线又斜到闻祈身上,他想了两秒,道:“巷子里太黑,她夜盲,我送了一段,您不喜欢看见我,我现在走就是了。”

他说得平静,江稚茵面色复杂,心说他献殷勤这套还怪熟练,怪不得当时非要跟下来,原来就在这儿等着刷好感度呢。

她开个手电筒照着,夜盲又有什么影响……

江琳半信半疑,慢慢把视线移回到江稚茵身上,没搭理他的话,江稚茵就咧着唇僵硬笑笑。

“人送到了就走吧,我带茵茵回去。”江琳客气了一下,“太晚了,你自己也早点回去。”

闻祈说“好”。

江稚茵跟着妈妈

一起上楼,家里灯都还开着,她在门口换完鞋,江琳正把外套脱下来往沙发上搁,面色看上去还是称不上好。

“妈你怎么不说话?”江稚茵试探着问,“生他气就算了,别生我气啊。”

“我能生什么气,你自己都不生气了,我还替你生气不成?我省点力气吧,反正我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你又不听我的话。”

“我高中的时候你还挺喜欢人家呢,默不作声地把他请到家里来喝茶,还夸人家长得俊,成绩好,性格好,有礼貌,结果变得好快。”

江琳笑笑:“我变得哪有你快啊?真的是,你妈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他是那个样子的人。总之我不觉得他值得信任,你非要跟他谈我还能拿着刀逼你不成?都哭了一次了,别第二次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回来找我啊。”

“我没谈啊。”江稚茵澄清,“他穷追不舍。”

江琳没好气瞅她一眼:“你还挺骄傲?”

“不是,妈,你心里真觉得他多糟糕吗?”她数着,“你不傻,我也不傻啊,赵永伟说的确实是真的,但他那时候就是穷了点儿、落魄了点儿,也没做什么报复社会的事,没有什么不良习惯吧,不抽烟不喝酒,连扑克麻将这种小赌都没碰过,从小就跟我待一块儿,高中到现在,初恋也是我,情史比脸都干净。”

“你怎么知道他在外面——”江琳对这方面很忌讳。

江稚茵长声叹气:“不可能的,他连别人的头发都不可能碰一下。”

这点江稚茵简直万分笃定,她和闻祈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待在一起,邓林卓姑且也算她的挚友,闻祈要是做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邓林卓首先就要跟他翻脸。

而且,一个分了手就要死要活、没了她好像就不行的人;睡个觉都要抓她的手抓她的衣服留住她的人;在外面跟别人握个手回去就拿酒精消毒的人;江稚茵这点儿信心还是有的。

“妈,闻祈不是冉清岳,世界上也没那么多跟冉清岳一样的人。”她说,“而且你生病住院那段时间,还是闻祈去找了赵永伟,让他到你跟前认错去了,咱给的钱最后也讨回来了,当时手术费没凑齐,他说他拿钱出来,我没接受而已。”

“睡觉去睡觉去。”江琳不耐烦地挥挥手,也不知道听进去没,“你少在这儿说服我了,你就是太年轻,陷进爱情里就晕晕乎乎的,长大一点儿就懂我的用心良苦了。”

江稚茵举举手:“好好好,我晕晕乎乎,我长不大,年轻的我睡觉去了,你也早点睡。”

江琳重重叹气,沉默地折好沙发上的衣服,后面也没再说话。

/

三月份的时候陆陆续续开始复试,江稚茵觉得自己说得还算流利,几个老师里就有实验室的那老教授,姓李,资历也比较老了,在业界还挺有名望的。

李教授很有意向收她,江稚茵自己也想去跟着他做完跨年龄人脸那个研究,于是也没推脱。

复试完从教室出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想着要休息几天。

跟她一起考研的还有班上一个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叫刘雅娴,江稚茵在外面等了她一会儿,两个人挽着手一起下楼。

刘雅娴拍拍胸脯:“吓死我了,生怕答错一个字,好在终于搞完了,消耗我半条命。”

她摸了摸兜:“现在终于能松口气了,对了,这个送你,给考研搭子的小礼物。”

江稚茵看着她手指上挂着的一条很长的红绳,突然觉得熟悉:“这绳子有什么寓意?”

刘雅娴仰着头:“可宝贵了,我贿赂我弟弟去山上一个特别灵的庙里求来的,就拿了两条。”

江稚茵有点兴趣:“能保健康还是发财?”

“都不是。”刘雅娴神神秘秘的,“红绳嘛,促姻缘的,很灵的。”

她一边踩楼梯一边感叹:“我啊,兢兢业业卷了四年,一个好男人都没见着,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孤寡的命。”

“这双手啊,拿过笔杆子,敲过键盘子,就是没摸过男人的手心子。”

江稚茵:“……”

她使劲往江稚茵手里塞:“给你你就拿着,反正你不是也单着呢嘛,收下,说不定下一个更好。”

“啊……好。”她迟疑着笑了下。

两个人一起从楼里出来,三月份正是春天,海城已经慢慢开始飘杨树花了,在空中、地面上,被风吹得卷成一团,往人的身上扑,江稚茵痒得抓挠了几下,把那根红线勾在手里,侧眼的时候好像看见花坛边上坐了个面黄肌瘦的男人,面相很凶。

她下意识扭头多看了两眼,那男人坐在花坛铺设的瓷砖上,拉上了帽子,揣着兜站起来,看起来形销骨立的,江稚茵还以为是从哪个天桥上溜进来的乞丐。

那人背着身子朝另一条路走去,她也就收回了视线。

“……”

闻春山在学院楼下蹲守了一天,没看见闻祈,只看见江稚茵。

那女的好像认不得他,也是,两个人没有正面碰见过。

闻春山不知道闻祈去哪儿了,他之前想过再去那出租屋里找他,结果上楼敲了半天门,邻居说他搬走了。

没人要的狗崽子。

他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了,老家的爹娘前年都下葬,闻春山把那老屋子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找不出几百块钱,老家伙们也是穷得叮当响,他这辈子怎么就脱不了穷病,投这么个破胎,真是见了鬼了。

闻春山挠脖子抓头发,现在发了疯一样要从唯一的儿子那儿吸点儿血。

以前好像也是,他还没被那女警察抓去坐牢之前,他丈母娘也还在,这不识货的小东西被他打了几下就生了大病,那婆娘也神经得跳楼了,孩子扔给丈母娘管,那阵子闻春山缺钱,偷了丈母娘存的医药费就跑了,没想到闻祈还活了下来,也是贱命一条。

钱啊,钱啊,钱,怎么都不够花。

闻春山躺在小破屋的板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直盘桓着昨天在滨城老福利院门口吃饭的时候听来的话:

“十几年前我老家就是春和巷子的,拆迁以后得了不少钱呢。”

“呦,我记得那片儿占地最大的是那个福利院吧,还带院子呢。”

“是啊,我老爹当时也眼红,王婆她那院子,最后好像赔了一百万,但她死得早,钱都留给她身边的小孩儿了。”

“她当时不是收了五个小孩儿嘛?那不得争一争啊。”

“争什么啊,五个走了四个,当时就一个聋子留她跟前儿,王婆把钱都给他了,那孩子也是撞了大运了。”

闻春山翘着腿,想到这话就想笑,念叨着:“一百万啊一百万,还瞒着老子说没钱。”

他一边唱一边大笑起来,踢倒了旁边的啤酒瓶,绿色玻璃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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