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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作者:守月奴字数:5405更新:2024-06-26 03:50

盛拾月才出了宫,便差叶流云、叶赤灵等人一块出门打探。

虽然陛下有意将痕迹抹去,不喜朝臣、坊间再提起,可风过留痕,更何况是曾经如此强盛的两大家族嫡女。

只消使些银两,便能从年纪稍长的人的口中得知不少往事。

零零碎碎拼凑成一块,再添以过往记忆,总能猜想出一个大致模样。

此刻已是夜幕时刻,盛拾月站在书房中,将寻来的杂记合上。

她眼帘半掩,眸子低垂,自出宫之后就一直少言寡语,面色极沉。

她还没有多想片刻,那叶流云就推门而入,说道:“殿下,夫人派人传话回来,说北镇抚司事务繁多,今儿先就宿在那儿了。”

她本以为盛拾月会像往常一般,露出些许不满,或者抱怨两句,说宁大人可真忙。

可盛拾月只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抬手,想将杂记收进书架,书至木架前又突然顿住,缓缓收回手后,又掀到之前翻看过的那几页,紧接着往书桌上一放,嘱咐道:“让她们这几日都不要过来打扫。”

叶流云低头称是,还没有细想,就听见盛拾月又开口:“让人备马,我们连夜出城。”

话毕,她大步就往门外走。

叶流云顿时诧异,连忙追上,急急忙忙问道:“殿下,我们要去哪?”

不过片刻,人已走出书房,只剩下残留声音。

“长生观。”

快马加鞭,一群人浩浩荡荡冲出城门,径直往郊外赶去,转眼就被漆黑夜色给侵蚀殆尽。

长生观乃是位汴京郊外的一所道观,离汴京稍远,足有三十余里路,但据说里头供奉的三官大帝极灵,所以香火不受影响,很是旺盛,常有不少大族夫人、子女为求家宅平安,特地会来此修道一年半载,以示诚心。

盛拾月等人赶到之时,夜色已有些浓重,更别说将马匹安排好,又踏阶往上。

幸好今日天气甚好,借着明亮月光和手中灯笼,这才平安抵达。

观中道人大部分已经睡下,叶流云敲了半天门,才有一小道长揉着眼睛,将门打开。

盛拾月不等对方开口,便上前一步,询问道:“静幽道长可在观中,我有急事寻她,请小道长通传一声。”

那小道长见一堆人堵在门外,还以为她们是上门找茬的,慌慌张张就往院里跑,惹得半个道观都点灯醒来,直至那静幽道长赶来,认出盛拾月之后,这才重归平静。

半炷香后,盛拾月跟着静幽道长来到一处静室,不过才坐下,那道长就先叹了口气,主动问:“殿下是为了当年的事而来?”

盛拾月当即点头。

摇曳烛火之中,静幽道长沉默半响,最后才挤出一句:“孽缘啊……”

盛拾月不语,只凝神看着她,像是借着她的面容,勾勒出另一人的模样。

姜时宜。

姜家也曾是大梁的

望族之一,先帝在世时,姜家血脉占据朝廷三分之一,上至三公,下到府衙吏使,皆有姜姓之人,可谓旺极一时。

可惜在夺嫡时站错了队伍,又被当今陛下记恨,族中子女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连联姻的宁家都因废太女一案而被诛杀九族,偌大的姜家就此落败。

而姜家夫人,也就是如今静幽道长,早在姜家站队前就已出家修道,这才免于牵连之苦。

而盛拾月寻人得知,姜时宜当年以想念母亲为借口,曾入青云观修道两年余,将已定下的婚约延后许久。

盛拾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说:“请您告诉我,姜时宜与我阿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拼凑许久的真相,总要有一个当事人来填补细节,才算完整。

时间回溯,直至前朝。

大梁至德三年。

汴京今儿十分热闹,街头巷尾都在说着同一件事,叶家那位驻守北狄多年的大将军,终于被陛下召回述职。

但此事虽大,却不是百姓议论的原因。

他们讨论的是,这叶大将军多年离京前,还是孤身一人,可昨日回京时,却带着一对母女,极具异域风情的面容,以及不加遮掩的蔚蓝眼眸,不消旁人推测,便可知晓叶将军的妻子居然出身北狄。

大早上守在城门外,翘首以盼的叶老太太当场就垮了脸,气得转身就走,据说一晚上都没能吃下东西。

而京中权贵不免嗤笑,说叶大将军被北狄风光迷了眼,放着京中温柔坤泽不要,偏选了个狄子,还生了个小狄子。

于是本该门庭若市、到处是庆贺之声的叶府府门竟十分冷清。

只有与叶将军打小厮混、一块长大的姜家家主携女上门拜访。

盛夏的绿叶被风吹响,发出沙沙的声音,禁闭的房门被小心推开,一穿着桃夭色襦裙的女孩向里探头,尚未长开的眉眼稚嫩可爱,一双盈盈杏眼流转,像在寻人。

再往房间里看,怎能用一个乱字形容,床帘、被褥全被拉扯甩下,桌椅、花瓶没一个好端端待在原处,就像是被匪徒暴力洗劫一般。

小女孩张了张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没有等她喊人,身后就有人抛来石子,砸在她后脑。

小女孩吃痛,当即转身看去。

一道清亮的孩童声响起,喊道:“你是什么人?跑来我的院子做什么?”

小女孩闻声却不见其人,茫然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院落。

那家伙就笑着说:“你怎么那么笨啊,我在这里。”

小女孩左右张望。

“这里这里,树上!”

小女孩这才仰头,只见临近院落的一棵高大樟树上,趴着个百无聊赖的小祖宗。

那祖宗看起来不过七岁,面容娇俏,笑容明快,最吸引人的是一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眸,澄澈而干净,即便摆出一副不耐烦的顽劣模样,也难以让人出声责怪。

小女孩几步跑过去,站在树下仰起头,声音还有些糯气,很

是规矩道:“你是叶家小妹妹吗?我是姜时宜,叶姨让我来寻你。”

“寻我做什么,陪我玩吗?”那小女孩很是胆大,仰躺在树干上还不够,居然还敢翻身,侧躺着往下看,整颗树都被她折腾地哗啦作响,掉下不少树叶子。

姜时宜吓得抬手去接,忙道:“你快下来,树上危险。”

听到这话,小女孩脸一垮,又翻了回去,赌气般开口:“我才不下去,她一天不带我回北狄,我就一天不下去。”

“什么破京城,骑马也不行,歌舞也没有,她还天天将我锁在院子里,实在无趣得很!”

姜时宜不敢将手放下,只能仰着脑袋道:“叶姨不准你出去吗?那我陪你玩好不好?””

那小女孩就笑,说:“你陪我玩?”

“你会骑马跳舞吗?连棵树都爬不上来,莫不是想和我扮家家酒?”

“我要当将军,你当我的将军夫人怎么样?”

姜时宜自小在京中长大,刚开蒙就被送至大儒膝下教导,往日最是知书明理,哪里听过这种轻佻话语。

她一下子就红了脸,也不管对方会不会掉下了,双手一放就跺脚道:“谁要当你的夫人?!”

“你怎么还不高兴了?我在北狄的时候有多少人想做我的夫人,我都没有同意。”

小女孩一下子坐起来,低着头看向对方,双眼一弯就笑:“若不是瞧你好看,我才不让你当我夫人呢。”

姜时宜从来没见过那么厚脸皮的家伙,被气得脸涨红,憋出一句:“你轻浮!”

话毕,她竟转身就走,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小女孩见状,连忙跳下来,三两下就追到姜时宜身边,忙道:“好了好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生什么气啊?!要不我当夫人,你当将军好不好。”

姜时宜站在原地,气鼓鼓地瞧着她,说:“我才不当将军。”

“好好好,你想当什么当什么,”小女孩连忙答应。

 见姜时宜不说话,她又笑:“好了嘛,你就别生气了,你们汴京人怎么那么容易生气。”

她扯了扯姜时宜衣袖,说:“我叫叶青梧,青色的青,梧桐的梧,姜时宜你呢,哪个时?那个宜?”

她伸出肥嘟嘟的手,摆在对方面前,笑眯眯道:“好姐姐,你写给我看好不好?”

日光下,她那一双蔚蓝眼眸如同宝石般耀眼。

鬼使神差的,姜时宜突然消了气,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叶青梧耐心等她写完,继而将手指曲折,紧握成拳,如同得逞般笑起来,道:“姜时宜,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北狄,如果有人在对方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就是求婚的意思。”

她拖长语调,很欠地开口:“夫~人~”

姜时宜被吓得瞪大眼,满脸震惊。

叶青梧一看得逞了,直接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姜时宜你怎么那么好骗啊!”

“哎哎哎,你别跑,我错了我

错了,我不逗你了,姜姐姐、时宜姐姐、好姐姐你就别生气了。”

“姜时宜你等等我!”

————

叶大将军此次的归期不长,临近秋末,边境又起风波,只能携妻女再次离京。

城门外送别的人极多,叶大将军只能牵着妻子一一道别,直到这些人都走完,她才顾得上叶老太太。

之前还板着脸、气得半死的叶老太太,现在一手抱着叶青梧,一手拥着叶夫人,眼泪婆娑就开始哭:“这天杀,生个女儿都不孝顺,自己往边境跑也就罢了,还要将我的乖孙女、儿媳妇都带走。”

“你有本事自己走!”

叶大将军尴尬站在旁边,一边掰着她老娘的手,想将媳妇解救出来,一边劝道:“娘你别哭了,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还恶狠狠威胁我,说我不和离,你就要绝食,把自己饿死。”

叶老太太顿时哽住,反手又将儿媳妇抱得更紧,就当没有听见,接着嚎道:“我那时候哪里知道我家儿媳那么好,我孙女那么乖,和你这个逆女一点也不一样。”

老太太眼睛一瞪,又重复一遍:“你就不能自己走吗,非要带上她们。”

叶大将军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大喊一声:“娘!”

“别叫我娘,我不认识你。”

而旁边的叶青梧也在嚎,只不过是对着姜时宜,拉着她的手,哭得泪眼汪汪,抽噎着说:“姜时宜你可别忘记我,我会给你寄信、寄北狄的肉干、北狄的小马、北狄的酒……”

旁边的叶大将军听得眼皮一跳,也顾不得老母亲了,一巴掌拍向女儿后脑勺,斥道:“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小心长不高!”

话音刚落,她又瞧见叶青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脸,顿时哎哟一声:“祖宗耶,刚开始闹着要回去的是你,现在哭成这样的也是你。”

”怎么?和你奶奶、我老娘隔代相传是吧?”

叶青梧短腿朝她一踹,哭得更大声了:“我之前那是、那是没有人陪我玩,你这是什么破大将军呢,别人家的小孩都喊我蛮狄子,只有姜姐姐最好。”

战场上无所不能的叶大将军,只能手叉着腰,扭头看看满脸不舍的老娘,转头再看看两个泪眼婆娑对望的小崽子。

实在想不通,不过才几个月时间,她们是怎么培养出那么深厚的友谊。

她无奈叹了口气,揉了揉叶青梧的脑袋,说:“好了好了,等到来年夏天,我再派人将你送来好不好?”

闻言,叶青梧才勉强止住哭泣,抽噎着拉着姜时宜手,说:“姜时宜你等着我,要天天想我,过家家酒也不能给别人当夫人,我马上就会回来。”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又说:“我会去学北狄跳舞,以后跳给你看,比你们汴京柔柔弱弱的舞好看多了。”

对面的姜时宜早就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一直呜咽着点头。

直至马鞭声响,车轮滚动,一行人消失在地平线。

———

大梁至德四年。

叶大将军承诺的事情终究没有办到。

北狄初定,南蛮又起祸乱,于是她领兵至南蛮,路途遥远、不知归期,只好向叶青梧改口、许诺明年。

叶青梧听到这个消息,趴在床褥之中哭了好一会,可决定无法改变,只能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大筐东西装好,让人携着自己的信件,送至汴京。

同样期待许久的姜时宜,听到仆从的解释,并未大吵大闹,只是用手抹了抹眼泪,拆开叶青梧包裹严实的东西。

那仆从就站在旁边,姜时宜取出一样,她就讲解一样。

先是抱出快比她高的牦牛腿。

仆从笑着说:“这是小主子带人猎到的牦牛腿,亲自盯着人烟熏出来的,说要和您一块尝尝,什么叫做正宗的北狄风味,汴京里的酒楼都是假味道。”

姜时宜拿出个做工精致的银铃手串。

仆从解释:“每到北狄的夏天,我们都会点燃篝火,彻夜跳舞喝酒,这银铃手串是每个舞者都会戴上的东西,小主子可喜欢了。”

姜时宜取出巴掌那么大的一土坛。

仆从顿时笑起:“这可是北狄的好酒,小主子为了买它,还挨了将军一顿打,我还以为被将军没收了呢,没想到小主子又给您偷回来了。”

零零散散好多物件,就差将半个北狄搬到汴京来。

姜时宜越看越想哭,取出最后的方盒子,里头有一个被锦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琉璃瓶子,瓶子里头还装着半瓶水。

“这是……”

仆人看到这个就开始苦笑:“小主子说您没有见过雪山,所以领着人偷偷遛入北狄圣山,爬了一整天才挖到山间雪。”

“为此,将军差点将她腿打断,还禁了小主子一个月的足。”

她停顿了下,才犹豫道:“小主子回来之后还发了三天的高烧。”

“只是这白雪不好保存,还没有到半路就已经化成水了。”

少年持重、一向乖巧守礼的姜时宜握着琉璃瓶子,竟“哇”得一声哭出来,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大串大串地滴落。

吓得旁边的姜夫人连忙将她抱着,哄道:“怎么了怎么了?时宜收到礼物还不开心吗?”

姜时宜紧紧抱住姜夫人的脖子,一声接着一声哭喊着说:“阿娘我要见青梧,我想青梧了。”

“阿娘我想去南蛮。”

姜时宜这一哭闹,直至半夜才止,夜里还要将叶青梧送来的东西,全都搬到床上,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子,边抽噎着边睡觉,就连梦话都是一遍又一遍的叶青梧。

———

可到大梁至德五年,叶青梧依旧没能回来。

南蛮闹了严重旱灾,一整年都颗粒无收,所以饥肠辘辘的南蛮人只能打起大梁的主意,即便冬季过去,也不见消停,处处都是流匪。

如此情况下,即便是叶大将军,也不敢轻易让叶青梧出门,独自入京。

于是这一年,姜时宜又收到了一大包的礼物,其中最特别是一个翡翠镯子。

叶青梧信上说,南蛮多出宝石,许多商贩会将开采出来的翡翠原石,运到大梁境内贩卖,她们一家子外出,恰好遇到这样一个商贩,于是当做玩一般,开了好几个石头。

叶青梧说自己的运气比阿娘他们好,一开就是个漂亮石头,虽然阿娘说这样的石头并不贵。

可她叶青梧觉得,那种绿油油的石头一点也不好看,又老气又油腻,不如她开出来的翡翠,像一汪水似的,最衬姜时宜。

于是,她专门请了师傅,将石头雕成镯子,当做姜时宜的生辰礼。

姜时宜这一回没有当众大哭,只是一个人躲在书房许久,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打沾满眼泪的信纸。

姜夫人看得心疼,只能一边叫人去准备热毛巾、给小姐敷眼睛,一边嘱咐人,务必要将小姐的信件,送到叶青梧手中。

春去秋来,直至至德九年,叶青梧才得以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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