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已经被王嘉胤等乱匪攻破过一次城池的府谷县,恢复了一点生机。
市面上虽然还没有几家店铺开门,大路上却已经是有不少人员走动了。
原来是那些因王嘉胤起事,而逃难他乡的老百姓,已经陆续返乡了。
他们在外面就得到了,巡抚洪承畴的谕告。
说是赶在清明之前,赶回来耕种土地的人,都可以得到官府分配的十五亩土地,还有种子和农耕工具。
前三年,这十五亩土地不收任何税收,耕种满三年之后,官府才收税。
另外官府鼓励百姓开垦荒田,只要是自己开垦的土地,即使后期有回来的士绅恶霸敢来讨要,一律法办。
这府谷县在遭了流寇和兵灾之后的二十天内,恢复了生机。
百姓可是明白离乡人贱的道理。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而且这么多天,他们也亲身体会到了,洪巡抚的权威。
那种十几天就杀了几千人,首级堆成京观,堆积起来的权威。
所以洪巡抚一道指令,到了府谷县城,莫敢不从。
今天这些老百姓,大约有不到一万人。统统被榆林镇的一队边兵,给赶到了清水堡一处沟壑下面,说是要观看行刑,看看敢造官府反的下场。
前阵子敢于扯旗造反的一伙逃兵,除了匪首王嘉胤和不沾泥张存孟等寥寥几人逃脱外。
其余人等,除了被杀的三千多人。
还有被擒拿的共计二千零六百七十一人。
这些活下来的流寇,一律被巡抚的抚标营兵马,给撵进了一处深两丈,宽三丈,长度有十数丈的天然沟壑中。
官兵们两头一堵,这里就成了死地。
起初被绑了双手,蒙了眼睛,被麻绳十个一队,绑成一串的流寇们,乖乖被官兵带进了沟壑死地。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那么多人,会被全部处死。
只是想着官府,可能会把他们流放到边墙上当苦役,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现成的壮劳力。
二千多流寇原地站了许久,没有了那周围不停叱骂的官兵声音。
所有人都觉得很奇怪。
有那胆大的两人,互相,摸索着揭开了蒙眼睛的破布。
这才发现到了一处死地,小小的沟壑之中,挤满了人。
两边早就被官兵用木头石块堵上。
这些流寇见势不妙,也试图搬开这些障碍物,却被官兵们从木头石块的缝隙中,伸出的长矛捅死捅伤。
这些贼寇的上方,那高高的原上,站着一排排穿着鸳鸯袄的战兵,每个战兵手里都有一个铁锨。
这些战兵都是面无表情,不过有些人的脸上还是畅快的。
正如洪承畴所言,这些贼寇杀了战兵的袍泽,这些战兵再反过来埋了他们,心里是很爽快的。
这些老百姓站在原上,已经能听到了沟壑里的哭喊声和咒骂声。
“青天大老爷啊,俺们是冤枉的。俺们是没点吃的了,听了贼人的话,稀里糊涂就跟了进来,哪里知道这是杀头的买卖。”
“求求兵爷,俺上有老下有小啊,一家人还要靠俺养活呢。”
“姓洪的狗官,你够狠。”
“你们这群人都是猪,蠢猪。
老子早就说过,不能投降。
要拼死一搏,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
咱们都扯旗杀官造反了,还杀了几百个官兵,那就是没有回头路了。
官府怎么会放过咱们,那姓洪的狗官怎么能放过咱们?
可你们都不听啊。
哈哈哈哈,现在苍天有眼。
今天你们得了报应,都要死在这里。”
沟壑中,传来了一个尖锐男人的声音,犹如夜枭在啼叫。
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洪承畴听得有些皱眉。
说话的男人,说得很清醒,也很正确。
再让他这么说下去,自己这个巡抚还怎么招降这群乱臣贼子?
“李卑,不要再耽搁了。
抓紧埋吧。
又不是正经审判,正经行刑的菜市口。
还讲究什么午时三刻的?”
“喏。”李卑躬身领命,直接对着前面的官兵,大声喊道。
“抚台大人有令。
这群流寇祸害乡里,造访杀害官兵士绅和百姓,现验明正身,全部处死。
来啊,开始填土活埋。”
李卑的命令传到了士兵的耳朵里。
两排士兵开始拿起铁锨,往沟壑里填土。
当纷纷扬扬的一捧黄土,从天而降的时候,虽飘飘散散,看似轻若无物,只能迷了人的眼睛。
下面的流寇却是看到了最恐怖的事情。
昔日是他们生命的土地,这一刻也是埋葬他们的坟墓。
流寇们有的痴痴傻傻地躺在地上,嘴里念叨不停,已经是彻底疯了,很快就被其余的人活活踩死。
有的还要垂死挣扎,两边过不去,就看看这两丈高的陡坡能不能爬上去。
很快他们也绝望了,不是没有人爬上去。
只是当手扒上了原上的时候,就被官兵用钢刀生生砍断了五根手指。
然后惨叫着,掉落到沟壑里。
那个叫声最响,说话最明白的杨六得到了最大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