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是护城河的水,任何人都是不能动的,若是谁敢截流护城河的水,去灌溉庄稼。
怕不是庄稼还没出来,自个儿就先人头落地了。
李德润终于到了北关正街上,这里是西安最繁华的街道。
相传盛唐,海路还没兴起的时候,就有从西域过来的丝绸之路的外商,在这里经营生意。
那时候才是万国来朝,西安城最繁华的时候。
只是现在早已没有当初的风流,西安城只剩下无尽的唏嘘和感叹。
只是个樵夫的李德润,自然没有那心思,伤感几百年前,祖先一个姓的伟业。
他现在要紧的是在,街面上找一处落脚摆摊的位置。
就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寻摸个位置,蹲下等着客人来柴火的价钱的时候。
就被城墙上那大大的告示,和围观的人群给吸引了。
李德润本来是不想,去看什么热闹的。
那告示无非是什么海捕文书,或者是赈灾措施,哪哪又闹土匪流寇。
都是与他一个樵夫无关。
但是他听到了人群中的几句话,就彻底挪动不了脚步。
“老天爷啊,又要加税啊。
还要不要人活了?”
“加税,加什么税?
税课司的差役不是前几日,刚给咱们这些商户,摊派一项杂税吗?
这都是自天启年间开始,加派的第几项杂税了。
再这么加下去,俺这个商户还是别干了,赶紧回家种地。”
“可别说了,加税是晚些死。
你要是回家种地,现在就得死。
出了西安城,你看看哪里还有种地的活人?”
听了这些话的李德润心中一紧,加税?他赶紧凑上前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还是内城门口,告示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小一百的人群。
这些人都是一些城里的小商小贩,和李德润是一样的人。
大家都相熟,围着一个摆摊给人,相面兼写家信的老秀才,不停地叫嚷。
因为只有那老秀才是识字的,大家都是睁眼瞎。
“孙秀才,你光说一句收税,怎么就没了下文啊。
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官府为了剿灭外面的流寇,增加的商税吗?”
“你管那些干什么?
你问一些实在的不行。
收税,收谁的税,多少钱的税?
外面的流寇再多,他们还能打进这西安城里来。”
“就是就是,孙秀才。
快说啊。
俺们还等着摆摊呢。
这要是又加了税。
俺们就别干这买卖了,回家种地都比这好。”
又有一人尖酸开口道。
“嗤嗤嗤,王老三。
你在想什么呢?
刚才咱不是说过了吗?
你耳朵莫不是聋了不成。
要是聋了,可真就做不成生意了。
外面那些种地的,都饿成什么样了?
老实种地的,都死绝了。
听说过外面的人市吗?
那生意可是热闹得很,比咱这里的正经生意,可是更挣钱。
附近的小孩子都不敢出门的。”
尖酸的人说完之后,人群之中一阵沉默。
偏偏有那心思愚钝还是单纯之人,还要过来问问。
“什么人市?
那是人牙子的活计,要有证才可以的啊。
再说现在卖儿鬻女的那么多,买主又很少。
人牙子也是不好干的,俺的亲戚就是干这行的······”
单纯之人还没有说完话,人群中一顿哄堂大笑。
刚才因为提起人市,而引起的些许伤感和难受,因为这个单纯之人的话语,而消散了不少。
“此人市非彼人市矣,后生还是莫多问了。”
有人拽文起来,旁人却不惯着他。
“扯那么多干什么?
外面的人市再热闹,和咱们有什么干系?
活不下去的时候,大家都有可能往那人市里走一遭。
还是听听孙老秀才继续说说,告示上的内容,才是正经。”
“对对对,扯那些身后事干什么?
孙秀才,快,接着念。
等会俺给您,端一碗酸汤水过来给您润润嗓子。”
一群人七嘴八舌,把站在中间看告示的孙老秀才,吵吵得脑仁疼。
孙秀才老当益壮,中气十足地站在人堆中间大吼一声,竟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声,都给遮挡住了。
“都闭嘴!
听老夫的话,都回去吧。
这告示上,没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事情。
大家还是回各自的摊位,忙活自己的营生吧。
如今的光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不早点赚上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说完话的孙老秀才,转身就举着自己的招牌。
他准备回到那夫子庙前面,去摆摊相面,说不定还能在庙祝那里,混上一碗酸汤水喝,也能有那一两个上供的点心用来果腹。
年景就是再差,有钱有权的人大抵过得还是不差的。
他们也许也觉察到了城外的乱象,也觉察到大事不妙。
他们会更虔诚地祈祷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