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没想到,仅仅只是听自己提起过一次阿英,楚云琛就能迅速想到这一点上。
而楚云琛的只言片语也的确点醒了她。
许容华说的是“阿莹”不假,但能将许容华和卫衍联系起来的人,只有阿英。
真没想到,即使到了这般穷途末路,卫衍还想在楚君的后宫做文章。
时人都赞卫衍是光风霁月的士子,苏瑾却觉得他更适合做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政客。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楚云秀拉着苏瑾和楚云琛找了一片树荫,以躲避灼灼的烈日。
“你们两个昨晚干什么去了?”
楚云琛和苏瑾皆是一愣,“怎么了?”
“不说七哥的眼下一片青黑,苏姑娘你的眼睛竟然肿成这样,跟核桃似的。”
苏瑾默然,今天早上起来她已经用冰消了肿,但没想到还是被楚云秀一眼看穿。
楚云琛看了看苏瑾,对楚云秀说:“谁能像你一样,头还没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楚云秀被他一说,也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糗事,每当她在昭夫人身边玩累了,楚云琛背着她往寝宫走时,她总能在楚云琛的肩头睡着。
想到昭夫人,楚云秀的心情不免暗淡。
趁着楚云秀回去更衣的功夫,楚云琛问苏瑾,“昨晚没睡好?”
苏瑾心想,何止是没睡好,实则是一夜未睡。
昨晚和楚云琛告别后她想了很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自小就看惯了别人的眼色,楚云琛待她如何她自己心中一清二楚。
只是从前她以为那是关照,是合作,是善意,是信任,她唯独没有想到的,是情愫。
这两个字犹如她童年看过的唯一一场烟火一样,在苏瑾冷寂的心上烫了一下。
可烟火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足够灿烂,也足够短暂。
苏瑾从懂事起就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她可以奢望的,一如那秀美的华服锦冠,一如这绝美的情愫痴缠。
事实上,没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苏瑾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是更好,那么,她又何必让自己卷入这些情情爱爱的漩涡里终生不得解?
这话若是让别人听来,定会觉得是大逆不道之言。
一来世道就是如此,苏瑾已经过了适婚的年龄了,哪有女子到了年纪不嫁人成亲的?去看看昔日的廖慧就知道了,女子想要改变命运,只得将男子视作水上最后一根浮木。
二来楚云琛是众多女子的心上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论是相貌,出身,才能,品行,或者说什么都不用看,只需这个人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便足以掠夺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这不是苏瑾想要的。
因此,苏瑾这一夜里辗转反侧,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却唯独没有后悔这一说。
她拼了命才逃出的牢笼,凭什么为了“情爱”二字说回去就回去?
更何况,“情”之一字,不知何时起,更不知何时灭,她不敢赌,更不想赌。
她始终记得,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些想法在苏瑾脑海中过了一瞬,她点点头,没有否认,“是,昨晚想了很多事情。”
“有关于我的一星半点吗?”楚云琛笑了笑。
苏瑾的眼皮不觉颤了颤,她微微地扬起唇角,“有的。”
“那就好。”
楚云琛望着苏瑾清淡的眉眼,并未再说什么,彼此的未尽之言,只有彼此懂得。
楚云琛看得出来,苏瑾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现在,他们想要的东西甚至并不完全一样。
所以,他不能强求她同自己一起走,不能将“情愫”作为束缚她手足的理由。
他们依然在同行,只是此刻,他们的轨迹还没有重合,但无妨,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来日方长,时间会替每个人筛去不合适的人,到那个时候,不如再放眼望去,自己身边留下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