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园从未见过女婢,晋王府也都是内侍,哪来的女子?
那女子也穿杏色笼烟纱,梳着一等丫头发髻,却带着一枚凤尾钗。苏晚吟忽然觉得脚下沾了浆糊抬不起来。
她竟想躲,或者转身回府,明日再来···不,明日送些珍贵药膏来就成。
顺子从里头出来,先是一喜,发现她竟未妆发,瞳孔微微一颤。
苏小姐心里是真有王爷。
“苏小姐,王爷醒来一看时辰,正要让奴才给您传话别跑了,没想到您这么快到了。”
苏晚吟自嘲,“王爷有令,我岂敢耽搁。”
刚刚在路上还担心内侍到底不比女子,裴明奕身边没个女婢侍奉,怕不贴心。
她真是被苏府那摊子烂事弄昏头了,堂堂晋王怎么会缺伺候的人,犯得着自己巴巴过来给人当奴婢?
顺子笑容一顿,“您···”
“王爷既已没事,我也不便把凉气带进去。改日再来探望。”
她忍不住抬头,见那女子正给裴明奕擦汗,却被他握住腕子一拉。这个动作在她身上发生过无数次,以至于她瞬间想到了他的温度和力道。
喉咙一阵酸涩,她转身走下台阶,听里头药碗破碎,裴明奕恼怒嘶哑的声音如奔雷砸在她身上。
“让她滚!”
苏晚吟心头一颤,加快脚步离开雪园,马车也不坐,自己沿着小路往苏府跑。徐行怕她出事,亲自在不远处跟着。
凉风钻进身体,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她有什么不高兴的,裴明奕身边有其他女人很正常,那女子···对屋里的物件很熟悉,也能随意近裴明奕的身,显然不是普通女婢。
他身边既有女人,为什么还答应她的请求?还总说把她养大,来日方长···
苏晚吟掐了自己一把,怎么能信他的话?
因为想得出神,转角时一辆横冲直闯的马车突现,马夫手里的鞭子径直超她面门劈下。
绣春刀横空飞来,刀柄带着内力将马鞭震开,马夫虎口一阵剧痛,惊呼出声。
马儿朝相反的方向躲,车厢里的人也被颠得咒骂起来,“什么人敢拦承毅侯的车!”
又是程听澜!
前几日听说程夫人让她闭门思过,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她怎么还掀帘子···这回躲不过了,好在是个十字角,也不能证明她就是从雪园出来的。
不料徐行现身挡在她前面,冲车夫喝道,“放肆!宵禁后京城不准车架奔夜,何况前头是王爷私宅!”
“徐护卫?”程听澜半个身子从车窗探出来。
一看是晋王近卫,她当即压下火气,笑容咧了一半就见他身后一席杏黄斗篷,顿生厌烦,“晋王府在那边,她往这头跑什么,还冲撞本小姐的车架。”
徐行的袖子被苏晚吟攥在手里,他简直如临大敌。
“四哥哥伤得怎么样?”程听澜在书房听到父亲和哥哥谈话,得知裴明奕挨了一刀,急得不得了。
徐行压眉,“恕小人直言,您去了雪园王爷也不会准您进去。惹恼王爷,程小姐这次恐怕不止是闭门思过那么简单了。”
闭门思过和裴明奕有什么关系?苏晚吟被风吹凉的心突然又生出火苗来。
程听澜委屈道,“四哥哥怎么这么狠心?我去见她,她却在爷爷面前说我毫无教养,爷爷才罚我思过。”
苏晚吟大气不敢出,倒不是害怕,实在是过于震惊。
“我去福春楼的事都过几日了,偏偏在我从苏府受气回来那日,爷爷把我叫去书房,劈头盖脸一顿骂。”
“害我没能找苏晚吟那个贱人算账!”
原来是因为裴明奕,程听澜才被禁足。他是替她出气吗?
苏晚吟躲得憋屈,真想冲出去狠狠赏个巴掌,让程听澜嘴巴干净点儿。
“程小姐慎言。”徐行都替程听澜担心了,偏她非要作死。
程听澜怕惹恼裴明奕,也怕他又跟爷爷说什么,只能作罢。
“喂,四哥哥伤得厉害吗?还把你从府里叫过来伺候。”她不甘心,盯着徐行身后的女子,恼她不给自己行礼,又顾忌她身份,不敢像对苏晚吟那样呼喝。
“本小姐问你话呢!四哥哥可没给你特权见了我不回话吧?”程听澜最烦女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不耐烦道,“我就问问他的伤势,你躲什么!”
苏晚吟心想,我要回答了,怕你得躲。
“胭脂姑娘这几日嗓子不舒服,且刚刚被马车吓到,王爷要是知道您逼她···”
程听澜死死揪着车帘,盯着那杏黄斗篷看了好一会儿,咬牙,“好好好,我走!”
车夫如蒙大赦,赶紧调转马头。
然而令苏晚吟没想到的是,程听澜突然又扭过头对她道,“方才不是故意吓你,你别在四哥哥面前乱说!”
能让程听澜主动道歉,还是晋王府的人,那女子叫胭脂。
徐行护送她回府,苏晚吟道了谢,再没多言。
徐行看她长发如墨,粉黛未施,却比其他涂了脂粉的姑娘还要明媚,“胭脂姑娘擅自去了雪园,王爷昏迷时她近身伺候,王爷醒来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