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在睡梦中被一阵“嗡嗡”的声音惊醒,恍惚中,他仿佛又听到了看守所的起床铃,腾地一下坐起身。待他发现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怔了片刻,不禁懊恼。
“嗡嗡”的响声是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出来的,他皱着眉,拿过手机,原来是川子打过来的。他按下接听键,含混地说了声,“哎,川子。”
“这么久才接,还没睡醒吧?”川子问。
“嗯。”
“你回家了吗?”
“回了。”他顺口说,视线随意在房中扫过,随即脑海中警铃大作。
“你回来就行,”川子停顿一下,“那我叫上陈克,现在上去。”
“你们等一会儿吧,”杨毅故意懒洋洋地说,“让我先冲个澡,清醒清醒,过半个小时吧。”
“瞧你这毛病,”川子奚落着,“行,那半小时后我们上去。”
杨毅用手使劲儿地搓了搓脸,胡乱地穿好衣服,下到十六楼自己的家。
杨毅和郑川、陈克是大学同学,在校时就是死党,毕业分头工作几年后,三个人合着弄了现在这个律师事务所。律所赚了第一笔大钱,三个人又一起买了房子,而且是同一个单元的同一个户型。陈克住十一楼,郑川住十二楼,杨毅则选了十六楼。郑川和陈克纯属于能随时推门就进的主儿,所以王可过来时,杨毅没敢让王可住在家里,而是在十八楼租了一个空着的房子,作为两个人的小窝。
洗澡是他在上午惯用的推脱借口,所以川子才会奚落他。五年的时间,每天在十六楼和十八楼间窜来窜去,杨毅早就轻车熟路,郑川和陈克始终没能发现这个秘密。
回到家,杨毅把自己脱光,到卫生间洗澡。直到温热的水冲刷他的身体,他的神志才完全清醒。
前一天夜里回到家,见王可仍没回来,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他不清楚在他不在的一个月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感觉太疲乏了,又不想想个究竟。他不愿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大床上,就窝到客厅的沙发里。虽然疲乏,但他睡意全无,神经莫名地亢奋。他随手打开电视,家里的玩客云里存了很多美剧,他挑了一部《血与沙》。
屏幕上,激烈的打斗和血腥一波接一波,他茫然地看着,眼睛里只有喷溅的腥红。不知看了多久,他睡着了,但睡得极不踏实,梦境不断,内容全和看守所相关。
尽管在旁人面前,他始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个月在他的灵魂中刻下了多么深的烙印。但愿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望着浴镜中的自己,杨毅想。
一打开门,郑川就张开双臂,要拥抱杨毅。杨毅心中苦笑,这世道怎么了,怎么谁见到他都要拥抱。他躲闪着,说,“别扭不?”
郑川毫不理会,执拗地说,“必须抱抱。”
杨毅无奈,轻轻抱了抱郑川。陈克笑着推开他们,窜到屋里探头探脑。
“你小子寻摸啥呢?”杨毅问。
陈克笑笑,说道,“我刚和川子说呢,你这一个多月肯定憋坏了,刚才不让我们上来,没准儿是金屋藏娇呢。”
“我藏你啊。”杨毅削了他一掌,然后把两人让到沙发上。“一直没在,我都不知道家里有啥了,我去看看。”
“咖啡总有吧?弄点咖啡就行。”郑川说,“你不知道,昨天听说你出来了,我这一宿都没睡好。”
“我擦,不会吧?”杨毅一边向厨房走一边说,“敢情是非得我在里边呆着,你老人家才能睡好啊。”
“你大爷。”郑川冲着杨毅的背影骂道。
过了一会儿,三人在沙发上坐定,喝着咖啡。
“杨毅,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们说说。”郑川对杨毅说。
“怎么回事?”杨毅看着两人,“306呗。”
“我知道是306,我们看了刑拘通知书了,但问题是怎么能定住啊?”
“我去看守所会见的时候,被录音了。”
“录音?谁录的?”
“谁录的?分局办案的呗。”
“我操,那是非法证据啊,上法庭也没效力啊。”陈克插话。
“上法庭还是将来的事儿,凭这个,公安想摁就能摁啊。”郑川分析着,“那你认了吗?”
“那我能认吗?”杨毅说,“那天把我从所里带走,说要去接受讯问,我都一头雾水。结果到了他们那儿,绕来绕去,非让我自己承认,我说我认啥?到最后人家就给我放录音了。”
“录音里你都说啥了?被抓住把柄了?”
“你知道,咱们会见被告人,谁心里没个谱啊?咱谁不知道306啊?谁不知道能说啥、不能说啥啊?可是有些话你总得说吧,别人听着可能就觉得是模棱两可的,这就看人家怎么理解呗。”
“那就这点儿事,你又不认,他们就敢刑拘?”
“你们都不知道,一提这事儿,我现在还气不打一处来呢。”杨毅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我那个当事人,罗三明,你们还记得吧?”
两人点头。
“人家公安早就做好套了,完全是有备而来。见我死活不认,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