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在夜色中独行。街道上到处都是暴雨肆虐后的痕迹,行人寥寥。
幸福似乎总会掩盖人的天性,他想。他不由得回想起曾经的夜色中独跑的时光。在那些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他才是最敏锐的,或许,也是最真实的。
就如同现在的自己。
可是那个伴随着自己成长逐渐确定的延续十几年的习惯,却在一个晚上戛然而止,而他又心甘情愿。
只是因为王可的到来。
看来人真是个社会的动物,是需要彼此适应的。五年来,杨毅第一次有机会如此审视自己。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王可的手机依然关机。
杨毅看着手里的手机,发了会儿呆。他注意到手机的电量只充到27%,把手机又放到书桌上,拿起烟盒,回到厨房。
倚靠在橱柜上,他静静地抽着烟,琢磨着是否要去健身房看看。喷云吐雾中,酒劲儿渐渐散去,过去的一天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闪过。猛然,他心中一动,忙把手中的烟头掐灭。
他走回书房,按下手机侧面的按键。已经十点过五分了,手机的电量接近40%。他拔掉充电线,将手机放入口袋里,来到门口。透过猫眼,他观察着楼道的动静,外面一片漆黑。房子一梯两户,他清楚,对面的房子住着一家三口,孩子大概三岁的样子,这个时候轻易不会外出。
关掉玄关的灯,他轻轻推开房门,悄悄走了出去,把身后的门悄然带上。他快速拉开安全门,顺着楼梯来到十六楼。他同样听了听外边的动静,谨慎地通过楼道,打开左侧的房门。
这才是他自己的家。
卫生间的灯亮着,他冲过去,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不觉又大失所望。
王可很少下来,或许在他不在的时候,王可来找过他,但他不可能住在这里。没准儿是自己临走那天忘记关灯了呢,杨毅想。
他脱掉了杨颖给他买的皮鞋和衣服,那些不大适合在雨天穿,而且在晚上有点扎眼。他翻出薄牛仔裤和帽衫穿好,在鞋柜里又找了双运动鞋。临出门的时候,他想了想,又拿上一把伞。
十分钟后,杨毅已经走出小区的大门。站在街边,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发现空驶的出租车,就放弃了打车的念头。
王可工作的健身馆,离小区不算远,步行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平时王可上下班,都是骑公共自行车,不过那玩意杨毅几乎不碰。
点了根烟,杨毅迈步前行。他走得很快,边走边不停地向路两侧张望,唯恐错过王可。街道的灯光很昏暗,街对面的路人有些看不清,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即便在万千人群中,他也能凭感觉找到王可,他有这个自信。
两根烟的功夫,他来到了健身馆的楼下,一路上他也没见到王可的人影。
他一直知道王可在这个地方上班,但王可不愿意他来,他也就从没来过。望着头顶的霓虹灯,杨毅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再次拨打王可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机械的女声。
犹豫再三,杨毅进了大楼,乘电梯来到三楼。刚出电梯,他就看见健身馆大门紧锁,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他不死心,慢慢走过去,目光所及,偌大的健身馆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地摸出烟,叼在嘴里,看着玻璃门里面幽暗的空间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反身下楼,走到街上,才把嘴里的香烟点燃。
他再次拨打电话,王可的手机仍是关机。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缓缓地冲着夜空吐出烟圈,让自己镇定。雨丝若有若无地飘在他的脸上,带给他潮湿的凉意。
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右转五百米,就是城市的主干道。杨毅记得,那些街道两侧,还有一些IC卡电话亭。
临近主干道,他打开雨伞。街上有的人也撑着伞,他这样看起来也不算突兀。他忽然很感激这个飘着雨丝的夜晚。
远远地,他看见了一个电话亭。他抑制住心底的激动,暗自祈祷那个电话还能正常使用。他走过去,摘下话筒放到耳旁,一阵忙音传入他的耳中。
他吞咽了两口唾液,长长地喘了口气,拨通114,按照语音提示选择人工服务。一阵悦耳的音乐过后,电话接通了,他特地记下话务员的工牌号。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女声很亲切。
“帮我呼一个电话。”他向话务员报上一个手机号码。
“请问您姓名。”
“张建军。”
放下电话,他点燃一根烟,可没抽两口,身旁的电话就骤然响起铃声。他抓起电话,沉声说,“是张建军让我传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对面的人很慌乱。
“老房子卧室衣柜,靠着墙角的位置,衣柜底下用胶带粘着一个U盘。把那个U盘毁了。”
还没等对面的人重复完,他就挂断了电话,快步走出电话亭。他抽着烟,折回路口,又穿过马路,找到了另一个电话亭。在确认是不同的话务员后,他如法炮制,叫通了另一个号码。这次他传的话听起来还很幽默,他对着话筒说道,“刚子让你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