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有胆量杀害我部族七百儿郎,为何不敢报上名讳?”
然而呼延虏的寒声质问,只换来少年好奇的反问:“你们自雒京而来的一路上,可有给那些遭你们掳劫的百姓一个问仇家姓甚名谁的机会?”
自是没有的。
呼延虏攥紧手里的弯刀柄,那些来不及逃窜的汉人,至死都没说出过一句完整的话。
当身后隐约传来离去的脚步声,呼延虏满腔戾气忽然就收敛了,握着刀柄的力道也跟着松弛:“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能片刻击杀我部族如此多儿郎,想来是有些神通在身上,而你将我们带来此地才动手,必然是顾及到营地里那些民夫百姓,既如此,我们何不化干戈为玉帛,我不再追究今日之事,也允你带走大营中的汉人。”
这个提议,可以说诚意满满。
却没得到任何的回应。
既然知晓了少年是为汉人百姓报仇而来,呼延虏又许诺:“我们甚至可以马上拔营退出青州地界,只要你承诺不再动手。”
少年依旧没作声。
呼延虏心中估算着骑兵步行绕去少年后方需要多久,一边继续道:“还有那位青州牧的独子,我们也可以交予你。”
他才说完,少年就看了过来。
呼延虏嘴角不禁轻翘:“那位崔州牧只此一子,是极为看重的,你若能将这位崔公子送归临淄,往后不说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必是享用不尽的。”
少年面上的神情,无疑是意动了。
然后,呼延虏就得到少年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我知道你在等什么。”
与呼延虏四目相对的刹那,谢蕴也勾起嘴角:“都说兵不厌诈,所以,方才我在你们脚边埋了点东西。”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骤变。
几乎是下意识地,纷纷低头去看去找。
呼延虏察觉到队伍里蔓延的恐慌,更是怒不可遏:“卑鄙小儿!”
话音未落,少年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巨响。
脚下地面竟也出现抖动。
呼延虏瞳孔一紧,少年如催命符般的声音又传来:“看来有人运气没你们好,踩着了我放的东西。”
“而且,你刚才也猜错了。”
谢蕴已站起来,“我将你们引来这里,自然是因为——”
“那个营地,是给那一万五千骑准备的。”
说起来,还要感谢这位呼延虏头人。
要不是他请自己吃饭,自己也不能借此摸清大营内的具体情况。
“你只留了不到五百骑兵在营地。”
剩下的几千人,皆为民夫。
呼延虏额际青筋跳动,自然听懂少年的话外音,一旦他身死在这里,那些守营的秦胡兵必被少年想方设法诱杀,“你以为,你真能留下所有人?”
少年如实道:“我是不能。”
顿了顿,少年又说:“可是它能。”
那是呼延虏从未在战场上见过的武器。
方方正正。
甚至不如少年的手掌一半大。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地崩山裂般的巨响就炸开在耳畔。
不多时,漫天都是儿郎哭喊声。
再也没人能发号施令,也没人能举起手中弯刀!
呼延虏被热浪掀翻在泥地上,闻到了一股灼烧的焦味,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喘不过气来,五脏六腑更像是发生移位。
尘土飞扬中,双耳不断嗡嗡作响。
呼延虏重新聚焦的视线里,是自己血迹斑斑的手背,他感受不到一丝疼痛,麻木,却又失重,而他周围,部族男儿血肉横飞,宛若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