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非身揣急报,如今他们已进城,倒也不必半夜去叩门。
“这你不懂了吧?”谢蕴不介意再传授沈小哥一点职场老油条的技能:“人在白天和夜晚往往是两种状态,白日代表理智、严谨,夜晚,通常容易被情感左右,想事情也就不会考虑太多。”
沈俨不解:“这与你去县衙有何干系?”
当然有干系!
干系还大着呢。
明日她准备西出平昌县。
但宁宪不是张清,与她未共过事,谈不上信任,即使她有张清手书一封,宁宪也不一定会放她出城。
况且张清写给宁宪的信中,只提及了让她帮着守城。
她现在要做的,是去说服这位宁令君。
不过,她出城寻秦胡这事听着危险系数太高,谢蕴没打算捎上沈小哥,干脆随口编了个由头:“宁令君替我偿还十石粮,这样的慷慨君子,我若不连夜登门致谢,只怕要落人口实。”
沈俨神情微怔:“你还会怕这个?”
谢蕴: (¬_¬)
这话说得——
把她谢蕴当什么人了。
“鉴于你对我人品的不合理质疑,我决定与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谢蕴狠话一放,说走就走。
还没行出多远,发现沈小哥仍跟在后头。
谢蕴诧异:“你不回驿馆?”
“我先将你送到县衙。”沈俨始终谨记他为何来平昌县,现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谢蕴的人身安全,长嘴的谢蕴,无疑是危险的,自己跟着,谢蕴再与城中贵人起冲突,也能在打不过的境况下将被打折腿的谢蕴背回驿馆。
谢蕴:“你不困?”
沈俨顶着两只黑溜溜的大眼圈:“不困!”
“……”行吧!
她这是遇上实心眼了。
既然沈俨执意跟着,谢蕴也不再赶人。
这会儿去县衙,或许他俩还能蹭上一顿宵夜。
后衙。
管事进来说有军中校官上门,宁宪也才合拢那张平昌县的城防图,他瞧了一眼屋中的更漏,已近亥时末,考虑到眼下城中布防有赖这支郡兵,还是命管事请人过来。
本以为来人是齐缨,不曾想竟是谢蕴。
宁宪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就恢复如常,对着这个深夜到访、打扰了自己歇息的少年郎,倒未心生不满,一边请谢蕴入座一边问:“小郎君今夜才入平昌,此刻又来寻我,可是使君有话托小郎君传达?”
方才回县衙恰好与齐缨同行一段路,宁宪也从齐缨口中得知,不日前使君将这个女婿送去了岷县张都尉身边历练。
纵观整个北海郡,使唤得动郡守家姑爷的,屈指可数。
况且还是来这座即将被敌袭的危城。
谢蕴取出怀中书信放在矮几上:“的确受人之托。”
这话答得模棱两可。
宁宪未追问,拿起信件拆封,心头那三分疑窦在看到信中那句‘广坤有悍将之勇,为人亦忠厚耿直,可助君守平昌免受秦胡侵扰之苦’时更甚,读至信尾,又看到都尉印章,便知此信非伪造。
能得张清如此称赞,足可见他对少年的器重。
‘忠厚’这个评价有待商榷,谢蕴的‘勇’,今夜宁宪却有所领教,更别说少年在雒京射杀秦胡将领的事迹早已传遍北海郡上下。
只是……
宁宪捏着那纸书信,并未欣喜得立即对谢蕴委以重任,相反的,心绪又凝重了几分。
让一个少年去阻挡秦胡铁骑,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得知秦胡不日来袭,平昌城中十一二岁的世家子,尚且躲在母亲怀中瑟瑟发抖,而眼前这个同龄的少年人,却已领命前来抗击戎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