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宪连日来紧锁的眉头,在这一刻有所舒展——
“小谢郎君当真愿将这些粮赠与平昌县?”
“自然!”谢蕴点头。
虽说夜里视野不太好,谢蕴还是用她那双钛合金狗眼就近欣赏了宁令君的风姿。
这位宁令君长得不算突出的好,却胜在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只要对方开口,别说四十石,便是四百石,她都愿意去帮对方抢来。
“令君,若收下这些粮食,只怕会遭林氏记恨。”
县丞在旁提醒。
毕竟是勒索得来的粮。
“那林家大郎要是重伤不治,林公必不会善罢甘休。”
谢蕴:“?”
她只是朝林家大郎面上捣了一拳,对方已经脆弱到流个鼻血就会重伤不治?
县丞还在卑微相劝:“届时林公告去营陵,告到太守府上,刘郡守不会将……怎么样,却会发落令君啊!”
言外之意——
令君你不要做背锅侠!
说小话就说小话。
但你当着本人的面说,就有些不合适了。
况且,对方还是太守的女婿。
同为营陵一派,齐缨自然是要‘仗义执言’的:“那林家大郎身负重伤,何县丞也不过道听途说,既非亲眼所见,如何能断定姑爷伤了人?”
“卑职相信,姑爷绝非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鲁莽之辈!”
谢蕴对上齐缨投来的灼灼目光:“……”
齐缨:“…………”
宁宪没听县丞的,也没去管齐缨所言,只重新望向少年郎:“以我对林公的了解,眼下秦胡来袭,不说北海郡境内,只怕青翼两州的粮价都要上涨,想让他捐出这五十石粮,并不容易。”
谢蕴没在这位宁令君眼里捕捉到一丝诘难,而对方讲话的口吻十分温缓,与其说是试探,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既如此,谢蕴亦好言相告:“倒也不难,我说损坏道路得赔钱,不给钱,那给粮也行,反正他们辎车上就装着不少。”
“然后,林公就给了?!”县丞不敢置信。
“那倒没有。”谢蕴讲述得粮过程:“他先派健仆跟我谈,没谈拢;又让儿子跟我谈,他儿子不会说话,还啰嗦,我出了一拳,小的闭嘴后,老的就爽快多了,说给五十石粮,我想着能接受,就让他们卸粮走了。”
宁宪:“……”
齐缨:“……”
县丞:“!!!”
所以这粮,它还是抢来的!
“令君——”
县丞才张嘴,宁宪就已开口:“平昌林氏与营陵龚氏、临淄陈氏均为姻亲,陈氏更有子弟在崔州牧帐下效力,小郎君今夜向林公索要粮食,林公当下是给了,却难保他不向龚陈两家说起此事。”
“令君是怕受我牵连?”谢蕴问。
宁宪却摇头:“城中米行大多为世家所设,他们欲离开平昌县,我是阻拦不住的,如今县衙所管粮仓中的存粮,也不过四五百石。”
这些世家逃离此地,定然会将存粮想办法都带走。
他们留给平昌县的只会是几座空宅。
然而,如今驻守在平昌县的兵卒两千有余,若营陵不能及时送来粮草,四五百石粮只怕撑不过十日。
十日之后,若秦胡不退,守城兵卒就得饿肚子。
当然。
也存在另一种结果。
城破人亡,自然也就不再饿肚子。
而四十石粮食,可以让这两千兵卒多吃一日的饱饭。
只是——
宁宪不能欺人年少懵懂就占了这四十石粮:“哪怕林公眼下不知小郎君的身份,来日必是瞒不住的,在营陵,使君还可为小郎君遮掩一二,若此事呈到州牧跟前,闹开了闹大了,为正军中法纪,崔州牧也需给平昌世家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