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毕动了动,“在下边。”
谢蕴左手捏鼻子,右手伸过去,掀起被褥一角。
月光下,谢蕴就瞧见一个木盒子。
“郑英挖的坑。”她的耳边,是孩子稚嫩又虚弱的声音:“埋在下面,夜里有人来抢,也会知道。”
谢蕴将木盒取了出来。
方方正正的,也没什么精细的雕刻。
拼夕夕上同款十块一只。
拿到手上,其实还挺沉的。
谢蕴捧着晃了晃,盒子里发出钝钝的响声。
——不是一盒金银珠宝。
听这声音,里面应该只有一件东西。
而且,这东西大概是方的。
再去看孩子泛红的脸蛋,谢蕴心中有了猜想——
小小年纪就家破人亡,心态很容易崩的,估计是当妈的为让孩子有活下去的信念,搞了块砚台之类的东西搁在木盒里,告诉孩子是重要的传家宝,让他必须好好保存。
木盒是上锁的。
那钥匙就挂在孩子脖颈处。
谢蕴问:“你们是准备去北海郡?”
小毕点了头。
“我有个姨母在营陵。”
原来是去北海郡投奔亲戚的。
“行吧。”谢蕴没再将木盒子放回去:“我先替你保管几日,到了营陵,你再寻我来拿。”
话音落下,那郑英也回来了。
看到谢蕴手里的木盒,郑英神情不由得一变,等谢蕴离去,他才抱着瓦罐跪在地上,鼻子泛酸:“是奴婢无能,护不住陛下,也护不住那枚……”
那四字缠绕在他舌尖,却怕招来祸端,终究没再出口。
然而,一想到那是娘娘拿命换来的,眼泪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郑英莫哭。”
一只小黑爪伸了过来。
郑英握着自家陛下的小手,也听到陛下说:“那个盒子,是我给小谢将军的,我请他代为保管。”
“陛下——”
“我早就不是陛下了,郑英。”
郑英听了这话,眼泪再次落下来:“慎王殿下。”
“小谢将军方才给我吃过药了。”
知道陛下在安慰自己,郑英也开口:“奴婢去打水,远远地,见到那位广平郡甄太守了,如今陛……殿下病体欠安,急需药材与大夫,不如,不如奴婢请甄太守过来!”
“奴婢知道殿下有顾虑,可甄太守与刘太守皆为大邺忠臣,不然,此番也不会入京伐孟,若知晓殿下在此,甄太守必然——”
“这些话郑英以后莫要再说。”
“陛下……”
郑英才张嘴,便被自家陛下打断:“母后没了,梁司徒也走了,可这世上,还会有李羡、郭羡。”
郑英面上一白。
当年,孟羡就是一郡太守。
后来孟羡入京勤王,成了剑履上殿的太师。
说到底——
如今在位的天子亦不过一傀儡。
“谁是郑英?”
郑英回头,一个举火把的护旗兵正往这边来,对方左胳臂下夹着一套铺盖,左手端着一个木碗。
彭大山见到起身的少年,上下打量:“你是郑英?”
“是奴,是小人!”
彭大山吸了吸鼻子,确实如小谢所言,齁臭齁臭的,也注意到地上蔫巴巴的孩子,想来没错了,于是,将铺盖扔给了给少年:“喏,我们姑爷的铺盖,给你俩了,还有这麦饭,也是我们姑爷嘴里省下来的。”
“你们姑爷,是小谢将军?”
“可不就是小谢将军。”
郑英搂着铺盖,局促起来:“小谢将军把铺盖给了我们,那他自己晚上怎么办?”
彭大山扫他一眼:“算你还有良心。”
话落,用力拍了拍自己胸膛:“没铺盖怎么了,姑爷有我彭大山,足够了!”
目送自称彭大山的壮汉举着火把走远,郑英放下木碗,立即给自家陛下换了干净的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