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与刘家小娘子的亲事,必然会在营陵掀起风波,她不能把这些村民扯进来。
王寡妇就是个例子——
对上世家大族,庶民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让他们与自己划清界限,才是最佳的选择。
知会过上杨村的村民,谢蕴本该回去休息,然而当她瞥见路旁十几个还未散去的流民,思忖瞬息,还是过去了一趟。
虽说她与这些流民算不上有交情,但毕竟同行过一路,自己还赊过一些压缩饼干给他们。
如今还跟在后头的流民,不是年纪稍长,就是外形有明显短板的。
也可以说,除了一个芹娘,其他都是被挑剩下的‘滞销货’。
谢蕴对上一群呆呆注视自己的流民,突然就明白他们为何滞销,没人上来跟她攀谈,谢蕴也不浪费口舌,把自己与上杨村村民说的话,简单重复了一遍。
“你们若想去平昌县也可以。”
反正帮一群人是帮,帮两群也是帮。
然而,谢蕴没等来流民的回应,芹娘先抱着孩子来到她面前,径直跪下去:“奴欲像王氏自卖自身,还望郎君收下奴!”
从自称‘妾身’到自称‘奴’,芹娘的适应性可谓良好,反倒是买方,抬手挠了下自己脸颊。
这一路走来,即使谢蕴友情赞助了一些压缩饼干,但与上杨村的老幼妇孺比起来,这些流民虽没饿死,却也没吃过一顿饱饭。
就说芹娘,谢蕴并非没留意到她衣襟下的‘排骨胸’。
每日半块的压缩饼干,芹娘常常嚼碎了喂给孩子大部分,若自己实在饿极了,便是在路边寻些不会吃死人的东西果腹。
谢蕴大概也猜到芹娘为何想卖身为奴,但她目前属实拿不出一贯钱来让芹娘养孩子。
更何况——
除了孙媪与哑奴,谢蕴暂未打算买新的仆人。
现下的谢蕴,与流民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不缺口粮。
自己都还要倚仗旁人,若再买几个奴仆呼前唤后,不说江女士会不会拧下她的脑袋,便是每旬需给奴仆的月钱,她都无力支付。
谢蕴买不了芹娘,却也没劝芹娘‘自由至上’。
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一个女人想独自养活孩子本就不容易。
与其说些‘为奴者轻贱’的屁话,倒不如看能不能帮对方牵线找个不错的主家。
芹娘不由得问:“郎君不肯收下奴,莫非嫌奴过于粗鄙?”
“与你无关,”谢蕴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贫穷:“我与家母带着俩老仆一路逃难至此,实在拿不出余钱来置办仆人。”
芹娘不但没打退堂鼓,反而松一口气:“恰巧奴也无力偿还那些饼糕,不如就拿来抵奴的卖身钱!”
谢蕴:“……”
“这不太好吧。”谢蕴企图婉拒。
芹娘却摇头:“若无郎君,奴与孩子坟前的草都该长出来了,是郎君救了我们母女的性命——”
“你怀中的是个女儿?”
谢蕴一直以为,得芹娘如此爱护的会是个儿子。
封建社会的小农经济模式,决定了重男轻女的思想盛行,苛捐杂税之下,一个女子产生的劳动价值,远远不及同龄男子,所以,溺婴在古代不是什么稀罕事。
至于溺的,自然是女婴。
倘若遇上灾荒年,家中女子还会被卖掉来换粮。
芹娘带着一个女婴颠沛流离,宁愿自己挨饿挨冻也没委屈孩子,这种行为在古代平民妇人中并不多见。
似是怕谢蕴认为自己带的女儿是累赘,芹娘急急地道:“奴会织布,也懂绣活,必能养活这孩子,还请郎君放心,奴一定细心教导她,待她长到十岁大,便叫她去夫人跟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