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溪边打水的人也陆续回来。
于是,才搭好临时帐篷的妇人们,又开始忙着烧水。
也有那不讲究的流民,将脏兮兮的铺盖往某个背风处一摊,裹住自个儿就打起响鼾。
谢蕴回到自家升起的火堆旁,江主任将一把红枣塞给她。
她抬头问:“怎么还有枣子?”
“葛氏摘回来的。”
江主任又道:“说是溪边有一棵枣树。”
谢蕴数了数手上的红枣,不多,也不大,一共十二颗,生得算不上饱满好看,咬在嘴里干巴巴的,搁在现代,估计就是十块钱三斤的下等枣。
但在山林里,能摘到这样的枣子,无疑是一种运气。
谢蕴的目光逡巡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没枣,心中已然明了,估摸着那棵树上所有枣子都在她这儿了。
“甜吗?”耳畔,是一道示好的询问。
谢蕴偏头看到了葛氏。
葛氏捧着一堆干草,显然是才割回来的。
这会儿,葛氏黝黑的面庞上,挂着一丝温柔的关切,谢蕴有一种自己才五岁的错觉,但她还是点了头:“甜的。”
葛氏脸上的忐忑,瞬间转化为笑容。
望着葛氏与孙媪一块儿铺草垫,谢蕴与江主任道:“回头落户,要不就跟他们落到一处?”
“想好了?”
“嗯。”
谢蕴啃了半颗枣子:“大家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入了青州,人生地不熟的,抱团非常有必要。
既然决定要融入上杨村,翌日再上路,谢蕴对整支队伍愈发的关照。
两日后,队伍翻过第一座山头。
值得庆幸的是,不曾遇见一头野兽。
这天申时末,赶路的队伍刚打算在山谷中停歇,一阵仓促的马蹄声自前方而来,由远及近,也如擂鼓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眼看队伍中出现骚乱,谢蕴正欲上前探查,两匹良驹已将人驮至跟前。
谢蕴认出来人。
竟是去而复返的陈留姜氏部曲。
其中就有阿二。
一身风尘仆仆的阿二翻身下马,顾不上与谢蕴招呼,大步流星至青布马车前,冲着掀帘看出来的江主任,一拜到底:“我家夫人病重,还请出手相救!”
只是看病这种事,一着不慎就会惹来祸端。
尤其病患还是一位太守夫人。
所以,江箬的选择是明哲保身:“我并非大夫,怕是无能为力。”
小谢的阿母不是大夫,阿二自然是知道的。
这两日路上夫人突然腹痛难耐,先前的汤药也不对症,是他今早将小谢赠与自己的药丸献上去,夫人服用后才缓解了疼痛。
只是治标不治本,待到午时,夫人再次出现更衣下血的症状。
山林之间,前不着店后不着村,要去哪儿找大夫?
所以,等夫人再被喂下八颗小药丸,他就带上阿六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说句大不敬的话——
夫人面色泛青,俨然是将死之相。
只怕是支撑不到北海郡了。
一旦夫人身殒途中,他们八人恐怕难逃一个护主不力的罪责。
这个时候,再去计较给夫人治病的是御医还是游医,已经毫无意义。
只要能让夫人活着抵达北海郡,在阿二看来,哪怕对方是个稳婆,那也是一个有本事的稳婆。
然而谢母推脱的态度,是阿二没料到的。
他直起身,不由得望向谢蕴。
谢蕴并未帮着说情。
阿二此行越迫切,越说明那位夫人病情之重。
如若那位夫人只是寻常的民妇,谢蕴会请江主任帮着看看,可那是太守夫人,都说破家县令、灭门刺史,介于两者之间的太守亦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