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太守的家眷出现在此地,就是一个不怎么好的预兆。
一旦樊城失守,那些叛军就能长驱直入。
先前从珩阳县逃往雒京的世家,怕是都要成为叛军的刀下亡魂。
这一刻,刘蟾无比庆幸自己选择跟着少年走山道。
只是——
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路上会有另外一支队伍,还是一支人强马壮的队伍,刘蟾心中惴然:“要不,咱们在这里歇一日,让他们先行?”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即使刘蟾不说,谢蕴心中亦有这样的打算。
毕竟世家与庶民的关系,一如地主与农民的阶级矛盾,是无法调和的。
分开走,可以避免一些没必要的摩擦。
“让他们先行也好。”江主任也赞同这个提议:“就当是请他们为咱们先去探探路。”
然而,抱着这样想法的,并不止他们这边。
眼看日头往西,树林另一头的那支人马却没任何反应。
就像是……跟他们耗上了。
——似乎也打算让他们先去开个道。
这个时候,就是看谁更‘狗’了。
如今上杨村村民不再缺粮,就算在山道上多停一天也不成问题,但那陈郡姜氏就不一定了。
在逃命路上,将一大袋胡饼分给素不相识的流民,虽是好心,却非明智之举。
当然,也不排除人家有足够的干粮和杀退闹事流民的资本。
谢蕴也记得那八个部曲的样子。
与陈二狗这些乌合之众,有着云泥之别。
作为接受过系统军事训练的国防生,谢蕴一眼就看出那八人的身体素质极好,应该是姜氏部曲中的佼佼者。
若非如此,想来也不会被委以护送太守家眷的重任。
但这些与谢蕴是没太大关系的。
无论樊城守不守得住,他们都要走这条路。
一行人耗到支锅造饭的时辰,谢蕴才发现自己又小瞧了古人的智慧。
拿到压缩饼干不过半日,那些村民已开发出各式各样的吃法。
有把压缩饼干扔到瓦罐里加水熬成‘粥’的,有将压缩饼干碾碎混着野菜烙成饼的,还有人,譬如陈二狗,用舌头舔几遍压缩饼干,再灌一竹罐的水,就着饼干香吃了个水饱。
瞧见陈二狗将那块湿漉漉的压缩饼干塞回怀里,谢蕴忽然就有点眼疼。
正打算去让眼睛‘透透气’,却发现那个‘阿二’正朝这边来。
谢蕴看到阿二的时候,阿二也瞧见了他。
阿二见着熟人,狠狠松了一口气,大步上前,一把将谢蕴拉去边上:“小郎君,你们队伍中那个做主的人,还请为我引见。”
“大人有事?”谢蕴反问他。
阿二并未掩饰面上的那点凝重:“说来惭愧,此次我等奉命护送夫人与女郎前往北海郡,然……我等对此道实际并不熟稔。”
谢蕴:“…………”
所以,人家根本不是在跟他们耍心机。
想让他们先行,纯粹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走。
但谢蕴也非傻白甜,不是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让你们走这条路的人,难道没给你们一张舆图?”
“本是给了的。”对着一个少年郎,阿二也没那么多顾虑,如实道:“只是出城后,遇上过几拨零零散散的叛军,那张舆图也丢失在路上。”
“那你们应该去东林郡才是。”
东林郡太守不收流民,却不会将世家拒之城外。
阿二苦笑,面色也愈发晦涩:“小郎君有所不知,那东林郡太守与我家主人素来不和,又心胸狭隘,我等若自报家门,别说进城,只怕会被射死在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