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
冯劫重复呢喃着,细细咀嚼成蟜的话,思考着他的真实用意。
若是如实对外公布, 有心人肯定利用此事,散布秦军要屠城的谣言,增大守城的难度。
而以阵亡秦军的标准,发放抚恤,虽然避免不了谣言,但是能够在赵国百姓心中立住秦军的正面形象。
这种占据他国城池的防守战,本就最怕身后失火。
想到此处,冯劫不寒而栗,这完全不是之前跟他说笑玩闹的那个少年。
成蟜对人性的理解,完全不像是纨绔。
若是大王的教导,那就说得通了。
“你既然下了城墙,赵军应该撤退了,你去赵营一趟,就说秦国愿意议和,秦王有亲笔书信转送赵王,希望李牧能够行个方便,今日日落之前,与我在城外孤身相会,届时我会把书信交给他,由他派人送往邯郸。”
成蟜的话,把冯劫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他情绪激动道:“大王的亲笔书信,莫非大军出发之前,大王便料到了今天这一步?”
应该没有完全料到。
毕竟,他不知道李牧的实力,否则说什么都不会让成蟜到赵国来,去武关同样能够混功劳,只是稍微远一点儿。
成蟜结束心中的吐槽,认真说道:“战事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王兄早就预料到了,若是没有任何准备,王兄怎么可能派我来对战李牧?”
“也是。”
冯劫点头认可,成蟜若是出事,整个赵国陪葬恐怕都不够,他后知后觉道:“所以,公子今天性情大变,是与此事有关?”
那李牧出现在这里,谁能料到,更何况王兄知道了,也不会把没有交过手的敌人,放在眼里。
武将果然一根筋,除了打仗的时候脑子有用,其他时候就和忘家里了一样。
“我把书信弄丢了,刚刚找到。”
成蟜表面应付着,其实早就汗流浃背了,再问下去,就真的露馅儿,不耐道:“问问问,你到底还去不去?”
“末将这就去。”
冯劫走到城门处,城门打开一条缝隙,他贴着缝隙钻了出去,然后城门重新合上。
成蟜冷眼看着满身是血,苦苦求饶的赵人,他不是冷漠,只是任何战时不安定因素都是敌人。
而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还有对这些远赴赵国的秦军不负责任。
秦军的长矛,刺进他的胸膛,瞪大的眼睛瞳孔发散,失去光芒。
成蟜在预备队中,挑中一个看上去持重可靠的百夫长,令道:“渡河告诉王翦,如果看到邢丘燃起狼烟,就说明本公子已然出事,让他立刻诛杀所有赵军,然后大军过河,守住邢丘。”
百夫人不明所以,公子出事,那就一定是城池破了,这个时候过河守城,好像来不及了吧?
他收起心中的疑惑,雷厉风行道:“诺!”
成蟜背着手朝城墙走去,他也没办法,传闻李牧性格固执,认定的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万一铁了心要攻破邢丘,干掉诈骗犯韩非,就算是真的议和书,在他那里也没什么作用。
而李牧又是个爱兵如子的,只有把自己的小命,和数万赵军的命绑在一起,成蟜的心里,才能踏实些。
他路过几个闲暇的士卒,道:“你们去把韩非请来,若是他不肯来,就把他绑来,记住一定要快。”
“诺!”
四五个人,往城中跑去。
来到城墙上,浓浓的恶臭,还没有散去。
看着满地的污秽,没个三五天,恐怕这味儿是散不干净了。
成蟜侧身让开道路,让伤兵先过去,他脚步沉重地走向烽火台,站在高处,能够远处的赵军大营,如同一张地毯,覆盖在赵国大地上。
看不出人数多少,但是他相信,若不是邢丘正面狭窄,容不下太多的士兵作战,此刻的邢丘,应该已经在李牧手中了。
吹了半个时辰的凉风后,韩非姗姗来迟,不情不愿地走到成蟜身后,抬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告诉成蟜他来了。
成蟜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是韩非,沉默不说话,还敢戳自己,不会是其他人。
他说道:“扪心自问,我对你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带你回秦国,让你见王兄,给你煮鱼汤...这么多天的相处,我想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韩非是有些赤子之心,但不代表他这个年纪,还会中了成蟜的小把戏,更不可能相信正在塑造的人设。
简单粗暴道:“说!”
成蟜酝酿的所有情绪,被无情打断,瞬间烟消云散。
他回过头,拉着韩非往前走两步,望着远处的赵军大营,说道:“我要一个人去见李牧,如果李牧把我扣下,或者是直接斩杀,你便立刻点燃狼烟,王翦看到狼烟后,就会立刻赶来支援。”
成蟜看着抑郁质的韩非,鼓舞道:“别担心,万一李牧念旧情,看在那些马镫的份上,会让我安然无恙地返回,也说不定。”
成蟜把手放在烽火台的墙壁上,抚过一块块石砖,走到最前面,最显眼的地方,说道:“我出城以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