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一路悠哉地朝着城墙走去,还没有完全登上去,就看到在众多秦军的身影中,有一两个如同孤狼的赵军。
他们奋力挥舞着兵器,将手中的长矛横在身前,抡成一个大圆,不求命中秦军,只为了不让对方靠近自己。
然而,人能看到的视线,总归是有限的。
在可能受伤,和可能立功封爵之间,勇于立功的秦军,永远都不会有迟疑的时候。
在赵军的背后,有着无数不甘人后,跃跃欲试的秦军。
成蟜猛然提起来的心,重新返回肚子里去,这几个赵军,既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在其他人前面登上的城墙,本该是先登之功,但是他们注定要死在这里。
爬上城墙,对其他国家的军队来说,可能是一种心理震慑,可对于秦军来说,无疑是兴奋嗜血的催化剂。
“要不,我还是再等等?”
成蟜看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原地蹲下去,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脑袋。
看赵军的攻势,李牧是铁了心要攻破邢丘,就这么派人送信过去,恐怕会遭到冷遇。
这时,他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叫骂,回头看到一道翻滚的人影,从台阶顶端一直往下,成蟜连忙起身,站在台阶的边缘,紧紧贴住城墙。
咚咚咚!
厚重的铠甲,撞击在台阶上。
那人双手抱拳,护住要害,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圆球,滚下台阶。
成蟜呲牙咧嘴的看着,仿佛摔下台阶的是自己,觉得浑身都疼。
哐~咚!
那人撞在拐角处的墙上,盔兜掉落,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五体投地。
沉寂了几秒后,那人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戴好盔兜捡起兵器,拾阶而上,就要重返战场,参与战斗。
“等一下。”
成蟜拦住对方,他从这些士兵身上都看到了一个特质,那就是不畏死。
双方都不畏死的情况下,想要停战,那只能看哪一方先被杀完,或者是无心作战。
他突发奇想,虽然不能够打败赵军,但是应该能够让赵军暂时撤退休战。
只有对方休战,成蟜才有机会把信送到李牧手中。
忙到没空看信,和有空看不想回是两个概念。
那人瞪了成蟜一眼,见对面既没有穿甲,也没有带兵器,就以为是来记录战事的文官。
配合文官完成战事记录,很浪费时间,影响杀敌立功。
那人脚步不停,没有任何停留地从成蟜身边冲了过去:“大人去找别人,小的没有空!”
成蟜拉住对方,抬手就想往人脑袋上拍,一想到那头脑袋刚刚受过创伤,便不自然地收回手掌,黑着一张脸说道:“你听我说,回到城中,到百姓家中收集人畜粪便以及溺物,从城墙上浇下去。”
“只要能够把赵军恶心到撤军,我就给你记功,三颗人头!”
“大人说话算话,小的这就去。”
成蟜点点头,那人一溜烟儿就跑着下了台阶,没多久,就在城中主干道,看见了对方奔跑的身影。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街道尽头出现一个普通百姓,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完全填满整个街道。
他们肩挑手提,各有所带。
同时,空气开始变质,以臭为底味,混合着酸、涩、恶各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成蟜已经早早离开台阶,把路让出来。
百姓挑着秽物,送到城墙脚下,等在城下准备支援的秦军,在成蟜的指示下,捂住口鼻,提着秽桶,端着秽盆,登上城墙。
秽物登高,风大味更浓,成蟜皱着眉毛,往后退去。
这个时代的投石车,太过笨重,军队装备的不多。
要是要操作简易,运输方便的投石车,成蟜可以考虑在赵军开饭的时候,集中投送一次,在赵军睡觉的时候,再投一次。
吃不好,睡不好,就算对面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早晚也要垮下来。
成蟜思绪翻飞之际,秽物上墙,已经在秦军的挥洒下,浇到了赵军的身上。
更有甚者,捡起地上的无主盔兜,放进秽桶中,当作粪勺,尽情挥洒着,努力做到远近一视同仁。
冯劫站在城墙上,看着缓缓退去的赵军,眉心凸起大高,脸上全是怜悯。
秽物杀伤力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秦军洒的有多开心,城下的赵军呕吐的就有多用力。
他环视了一周,发现手底下的士兵,一个个地浇粪上瘾,便不吭不响地离开了。
这等主意,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出自成蟜之手。
冯劫出现在楼梯口,就开始四处张望,寻找着成蟜的身影,目光最后定格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他脚步飞快地下楼,然而刚跳下最后一个台阶,就被城下十几个迟迟没有离开的百姓堵住,嚷嚷着问道:“将军,人畜粪便,我们运过来了,每人一个刀币在哪里领?”
“将军,你们秦军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