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看着竹简上被涂掉的那个字,从外围轮廓可以看出,韩非是想写李的。
而最近新郑最炙手可热的人里面,秦使就姓李,还是韩非的师弟。
也正因为如此,张良才会来找韩非帮忙,希望能够见到李斯,想要试试能否说服李斯更换条件。
但是,韩非这样子,宁愿带着他去找几乎没有交情的张先生,也不愿意去找李斯,让张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张良很是忧虑,韩非这么替李斯着想,就是不知道这个李斯最后会是个什么态度,他当然希望韩非的所有付出不会付诸东流,但是,人心难测,他真的不相信,能够对自己师兄的母国提出各种刁难条件的李斯,会与韩非推心置腹。
韩非走到门口,方才察觉到张良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就看到张良站在原地发呆。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退了回来,拉着张良一起往外走。
“公子,那个张先生还有给太子送三万金,不见得能够还有钱借给我们!”
张良亦步亦趋地跟上之后,两人节奏相同,韩非放开张良 ,回道:“去,看看!”
说完,韩非步履更快,似乎在故意张良拉开距离,先一步上了马车。
韩非相信张良发现他涂掉了李斯的名字,也知道张良不会追问他,可总觉得心里有愧。
不找李斯,是因为韩非知道,他改变不了李斯的想法。
还有一个原因是,韩非不善言辞,带着张良去找李斯的话,一个年少气盛,一个咄咄逼人,在他开口调和之前,两个人就能吵起来,等他把想说的话写完,可能双方的矛盾会变得更大。
而去找成蟜,韩非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敢笃定成蟜会借钱出来。
韩非只是凭借敏锐的感知,察觉到了成蟜的不一般。
一般的商人,就算是再有钱,也不会花十万金买侍女,更不会说三万金随便就送出来了。
如果说是吹牛,敢在韩国太子面前吹这么大的牛,这份胆识,就不可能是一般人。
最让韩非看不明白的是,天下各国百姓对王室都不能说十分爱戴,甚至还有不少人唾弃王室没有作为,相比较下,执行了法制的秦国,使得秦王在秦国百姓中间,有着足够高的信用和威望,比起其他各国的君王更好一些。
可就算如此,能够得到百姓的维护已是难得。
而成蟜声称是秦国商人,家产无数,对秦国王室不吝赞美之词,这倒也无可厚非。
可一个商贾,竟然操心起秦王求贤。
两人唯一的一次对话中,成蟜长篇大论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韩非的拉拢和洗脑,为的就是邀请韩非去秦国,成为秦王的左膀右臂。
这根本不像是商贾该说的话,非要较真,成蟜比李斯还像秦使。
李斯见了韩非两次,第一次是入城的时候,第二次就是借钱的时候,从朝堂上传出来的流言,可以知道李斯也提到了让韩非去秦。
可是,在韩非面前,李斯从来没有提过此事。
所以,韩非预估成蟜很有可能是真正的秦使,李斯不过是推到人前的障眼法。
如果成蟜的条件是,让韩非前往秦国,才肯借钱给张良,那么他愿意答应。
这就是韩非说的,不管成蟜提什么条件,他都会帮助张良。
“公子,在想什么呢?我们到了!”
张良钻出马车,跳了下来,他把头伸出来,提醒坐在车上愣神的韩非。
韩非起身下车,此时天色已晚,酒馆早就关了门。
酒馆里面的灯光,透过门缝钻出来,告诉二人,里面有人在,他们不算是白跑一趟。
韩非大概是还没有从愧疚中走出来,把师弟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主动走到张良前面,敲响酒馆的大门。。
咚咚咚!
接连几声低沉的叩击,惊动酒馆里面的人。
韩非站在门口,能够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大门。
忽然,脚步声被一声厉喝叫停。
“你退后,我来开门!”
一道身影,站在大门后面,挡住门缝,遮住了想要从里面逃出去的灯光。
“今日不营业,客人若是无事,就请回去吧,免得被夜巡的士卒抓到。”
韩非回头看了看张良,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里看到了相同的疑惑:张先生,过分谨慎了。
“公子非携韩相之子张良,前来拜访张先生。”张良回道。
酒馆内陷入沉寂。
蒙恬站在大门后面,手里握住佩剑,回头看着坐在身后不远处交谈的成蟜和李斯,等候着他们的指示。
李斯无辜地看向成蟜,他不明白韩非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如果成蟜需要的话,他可以拿性命发誓,绝对没有泄露成蟜的真实身份,只求成蟜不要怀疑他。
“让他们进来吧!”
成蟜话音未落,李斯便手脚并用,挣扎着想要起身。
然而,却把成蟜抬手拦住,硬生生把他按到了座位上,李斯五官挤在一起,面上写满了痛苦,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