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
张平跪在地上,都顾不上起身,回头看向李斯,激动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斯回答的干脆利落。
他可以对着天地以及秦王发誓,到了韩国之后,还没有在韩国君臣面前,说过这么真的话。
即便是有了李斯的承诺,张平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秦使,绝不骗我?”
李斯转向秦国所在的方向,拱手放在半空中,言辞恭敬道:“在下向着我王发誓,方才所说若是有半句假话,就让我永远回不到咸阳,死在荒野之上。”
到了此刻,张平的心里,总算是对李斯生出了一分的信任,九分的观望,他连忙起身,拉住李斯,“秦使何必发如此重誓?本相信你!”
“寡人也信你。”
韩王然跟在后面,附和着,看向张平嘱咐道:“号召百官募捐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丞相负责,若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尽可入宫来寻寡人,只要三天之内能够凑够五万金,是抓是杀,寡人绝不手软。”
只要韩国没事,秦国不来打韩国,韩王就是高兴的,轻松的。
什么贴脸嘲讽,不够尊重,统统都能忘掉。
在这一刻,韩王再次向李斯证明了,什么是王者气度。
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可惜,三个人有八百个心眼子,韩王缺心眼儿,拖了张平后腿,李斯一个人就独占八百个。
张平和韩王,在因韩国不用派兵追随秦国攻赵,也不用打开国门让秦军过境而高兴的时候。
李斯已经为他们想好了后面的坑。
在五万金送到之前,李斯并没有什么要和他们继续说的,便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李斯拉开门,一只脚都迈了出去,又转过头去,看向韩王坦诚道:“新郑价贵,斯难以度日,特向师兄借来财物若干,还请韩王不要责怪。”
说完话,李斯不给张平追问的机会,转身出了宫殿,并随手关门,留下他和韩王,在宫殿内头脑风暴。
李斯离开后,韩王就不再拘着了,言行举止都随意了许多,问道:“李斯的师兄是韩非,那他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臣不知!”张平情绪低落。
张平心里有答案,且不止一种。
只是,韩王的做法,实在让他心寒。
以至于,方才韩王一通豪言壮语的放权,张平都没有拜谢君恩,只是保持沉默。
向所有贵族募捐的主意,是他出的没错,最终是为了秦国,为了韩王,而不是他,更不是张家。
而得罪所有的贵族是什么下场,韩王不会不知道。
当年申不害变法,人死政消,不就是因为贵族势力庞大,无法抗衡。
商鞅变法,虽然延续了下来,商鞅却因为秦国贵族逼迫,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他们的结局,都和得罪贵族,侵犯贵族的利益有关。
而他们背后,都有个全力支持的君王,还落得个如此结局。
张平不求韩王全力支持,下一封成文的诏书,应该不难吧?
结果,却只有一句口头上的承诺。
知道会被放弃,和被放弃,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韩王然还没有察觉到张平的异样,沉浸自己的世界里,推测猜想着李斯最后要表达的意义。
“李斯是秦使,不可能缺钱,却去向韩非借钱,这是在警告寡人啊!”
“韩非在韩国,是个人人远离的祸害,李斯到了韩国,就开口要韩非去秦,如今有当面威胁,寡人觉得,韩非八成已经投靠秦国了。”
“丞相,你说呢?”
韩王然分析来,分析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又完全没有头绪,再次向张平请教。
张平本就上了年纪,两鬓花白,这一刻仿佛直接老了十岁不止,弯曲的腰身,更加低垂,消瘦的身影,更显单薄。
“所需筹措的财物数目众多,臣先告辞了,早一日完成,就能早日打发秦使,让韩国安宁下来。”
张平佝偻着身子,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外走去,就像是飘落的枯叶,随时都有碎裂的可能。
韩王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瞬的懊悔,随之变得更加坚定,“有劳丞相了。”
……
张平回到府上,恰好与准备出门的张良碰了照面。
张良侧过身子,让张平先走过去,然后挥挥手,示意跟在后面的仆人退下,他取消了外出的计划,亲自跟在张平的身后,小声问道:“父亲脸色不好看,是在韩王哪里受了训斥?还是秦使逼迫太甚,索求无度,韩国无力承担?”
“良儿,为父想为你请字。”
张平的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情绪,使年少活泼的张良生出了一丝忧伤之情。
男子二十加冠请字,张平突然提起,一向聪慧的张良,瞬间便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他声音不再如最初那般平静,受到情绪的影响,有些微的波动,问道:“父亲,想好了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