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君聪慧机敏,确实能够做出不一样的效果。”赵高就势说了一堆好听的。
跟在嬴政身边多年,他还是听得出好赖话的。
这个时候,顺着王上的话说下去,最好再夸一夸成蟜,就准不会有错。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嬴政没有训斥,便是对他最大的认可。
“可有卯时?”
赵高扭头看了看摆放在角落里的漏壶,回道:“刚到。”
“王上每日晚睡早起,这天下的政务,总是处理不完的,王上何不再多休息一个时辰?”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还是关心嬴政的身体。
赵高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
因为上次擅作主张受了处罚后,他就一直小心谨慎,多做少说。
方才说到成蟜,让他产生了能够开口说话的错觉。
关心嬴政的身体,看起来是作为近侍对君主的关心。
可实际上,也是观察君主的内心。
国君的睡眠,是小事,也是大事。
如果嬴政为此训斥了赵高,那么他就会继续夹起尾巴做事,以后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倘若没有受到训斥,赵高就会尝试着慢慢开口说话。
当然,他知道嬴政的底线是什么,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插话政事,但是,可以想办法说些好听的,哄君主开心,在汇报事情的时候,稍微加入一丁点儿的个人观点,顺着嬴政的心思。
不求像嫪毐一样被封侯赐府,富贵安稳地度过一生,至少是没有问题的。
“若觉得累了,咸阳宫的近侍,可以换上一批。”
“奴婢不敢,请王上恕罪!”
赵高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这和他想的太不一样了。
不是训斥,也不是默许,而是直接赶人。
在王宫里面生活的宦官,谁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可是他们更知道,不伴在君主身边,他们有一天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打死在宫里,扔进臭水沟,都不会有人主持公道。
赵高出身不好,生母乃是官奴,在宫中服役,被人踩在脚下,不敢说话声张的日子,他绝不想再经历。
他额头一下接着一下地触碰在地板上,渗出鲜血来,都没有任何察觉,带着哭腔求饶道:“侍奉王上,奴婢不敢,不,奴婢不觉得累。
奴婢只是关心王上的身体,没有其他的想法,请王上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知晓秦法吗?”
嬴政从躺椅上走下来,冷冰冰的声音,仿佛能够抽取人体的生机。
赵高跪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觉得生命的终点,在无限的靠近自己。
以为嬴政要用秦法处置他,妄言还是干涉政事?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无法承受,却又无力反抗。
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取干净,赵高有气无力道:“知道,奴婢知道。”
“去找蒙恬,把成蟜的人全部抓起来下狱,罪名你想,人不能有事。”
“诺!”
赵高已做好接受命运的准备,却听到了让他不敢相信的话,
他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向坐在案几后面的嬴政。
是罚,还是不罚?
希望从嬴政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可是又不敢开口询问,只能呆呆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不快去?!”
“诺!诺!”
嬴政的声音,夹杂着竹简剧烈的碰撞声,赵高当下不敢懈怠,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他很想跑出去,快一点儿远离这个让他几度看到鬼门关的宫殿,可仅存的理智十分清晰地告诉他,当着王上的面,不能慌,千万不能慌。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从宫殿到门外,赵高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自脚底板到天灵盖,都有汗落时的凉意。
一走出宫殿,沉重的脚步,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走在台阶上,赵高抬头看着空中零零碎碎的几颗星星,深感命运的不公,他指着天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心有戚戚然,“两次,两次了!我只是关心一下王上的睡眠,我有什么错啊?!!
到底是哪个老六在大王面前说我坏话,要是让我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他!”
空荡荡的宫殿里,又只剩下嬴政一人,他慢慢地从袖子里拿出张纸条放在灯火上引燃,一边勾着笑容,喃喃道:“这小子看人真准!
平时蠢起来,气得寡人想把他打死,没想到,却能把李斯赵高等人看得比寡人还透彻。”
……
“大壮哥,你说公子是不是知道我看到大王,会害怕会紧张会说不出话,所以才让我把最后一张纸条交给蒙小将军,让他交给大王?”
天色将亮,阿雅走在灰蒙蒙的街道上。
往日里,说起成蟜就手舞足蹈的阿雅,现在脸上挂着苦笑,无精打采地走在晨雾里。
“不是的。”
大壮挠了挠头,努力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