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疯了,我也说他们疯了,可该死的!他们人数比我多。——那西尼尔.李
韩露---晋秋
在人生的前三十二年,晋秋一直复制着表姐的人生,不论在任何方面,父母都要晋秋都以表姐为标准。
表姐比晋秋高一届,从小学开始,表姐如果考了二年级第一名,那么一年级的第一一定是晋秋。表姐考进了重点学校,下一年的录取名单里,也一定会有晋秋的名字,表姐所获得过的奖项,晋秋一样也不少。
表姐进了心理系,晋秋也进,表姐被选为美中国际心理协会的培训生,第二年,晋秋也同样被录选……她们俩像是行驶在一条轨道上的两次列车,唯一的差别,只是发车时间不同,直到三年前,大家都认为——晋秋,脱轨了!
三年前,青梅竹马的邻居男孩,从国外留学回来了,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姐妹,那天晚上,三个人在小时候经常玩耍的河滩上,伴着啤酒,聊起了大家幼时的趣事囧事,火堆劈啪作响,像打着欢快的拍子,笑声随着河水声起伏不断……,其间,男孩不时面带羞涩地看过来,
男孩:“韩露……我……,我……”
男孩咽了下口水,突然提高嗓音 :“韩露我喜欢你!”
一切都毫无征兆,男孩表白了,对着表姐!
他的语速极快,仿佛是刚吞下的那口口水,让他爆发出了莫大的能量,每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穿过晋秋的耳膜,击破一切幻想。
在这炎热的夏夜,周围的空气像被冻结了,只有中间燃起的篝火堆,在狂乱的舞动着,像个远古的巫师,跳着一支诡谲的舞蹈。
火光明灭间,三人的脸都通红,不知是被火光映红的,还是被酒精染红的。
回过神来,晋秋站起身来,但又急速弯下腰拍了拍裤腿上的沙土,很仔细地搓了搓裤脚,才起身笑着打趣
道:“圣人诚不欺我,三人行,必有电灯泡,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我先回了,你们俩慢慢聊。”
晋秋转过身,哼着《夜曲》朝着不远处的家走去,脚下的沙子很松,每一步都把脚陷进去,又费劲地拔出来,动作笨拙滑稽,海风灌进嘴里,咸咸的,吹得歌声也跑了调,身后的火光把影子拉得细长……扭曲……
表姐并没有接受那个男人,其中原因晋秋并不是太清楚,这个结果让她有些意外,自己苦求不得的东西,对表姐来说却是毫不在意,虽然不甘心,但她心里清楚,什么样的结果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从今以后,她不想再做一个低配版的韩露,她要走属于自己的路,不会再驻足惊艳于别人看剩下的风景。
晋秋退出了群体咨询的心理培训,辞了医院的工作,她的人生她要自己做主,不再接受父母设定的二手人生。
她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从来不喜欢医学,她喜欢摇滚,喜欢波伏娃的文字,喜欢摩托车,唯独不喜欢的,就是医学,但在家人和亲友眼中,那些都是不务正业,唯有像表姐一样优秀,才能给父母保住脸面,然而,表姐的耀眼,暗淡了她所有的努力,每次亲友聚会,在众星捧月的表姐旁边,她就如一颗死寂的宇宙尘埃。
她已下定决心:我要重新活一次,按自己的方式。
晋秋剪去了和表姐同款的长发,烧掉了衣柜里和表姐同款的衣服,看着镜子里飒爽的自己,牛仔短裤下长腿白皙如笋,紧身的体恤勾勒出了青春的形状,她拉着行李箱出门时,身后传来父亲愤怒的狂吼:“滚!滚了别再回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晋母:“我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不争气的废物。”
晋秋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走在街上,阳光流入毛孔,照进了发霉的心里,晋秋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轻松,第一次感受到了,不穿内衣出门的畅快,她已浑然融入了这个夏天,周围异性的目光,让她十分愉悦,
她对自己说:从今天起,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主角。
晋秋报了十几个兴趣班,参加了机车俱乐部,在一次远途骑行回来后,迎接她的,是一众亲友,表姐的身后,站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晋秋认出,他们是表姐所就职的精神病院的护工。
晋秋的反常让家人们深信,这孩子,疯了!
深夜,精神病院的一间高看护病房里,晋秋在束缚椅上喃喃低语:“我没有病,我只是找到了自己。”
“我没有病,病的是这个世界。”
病房外,两个巡逻的男护工朝里望了一眼,又朝着前方走去,
甲:可惜咯,挺漂亮的。
乙:是啊!可惜是个疯子
甲:嘿嘿,要是她不打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将就将就。
乙:“别做梦了,像这种暴力型的病人,肯定得关一辈子。”
两个护工的声音渐远,走廊里传来铁门上锁的声音。
“一辈子!”晋秋心里一震!
她想起了那个著名的罗森汉恩实验,束缚衣慢慢被冷汗浸湿。
三年了,父母从每周探视,到一月一次,再到今年的几个月一次。从他们的眼神里,晋秋能看到的只剩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