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烦躁的丢下手中算盘和毛笔,起身挤了个笑容福身,随手摸了摸放在桌上的布匹,心中了然,她有绸缎铺,对布料自然如数家珍,林青轩拿来的是贡品云锦。
“妾首饰衣裳都不缺,相公在外辛苦,无需费这些钱银。”
林青轩桃花眼柔情泛滥,“娘子操持家务多年,为夫却没给你买过礼物,实在愧颜,明儿就是七夕,这些是为夫的一片心意。”
“既如此,妾却之不恭了,只是都拿到妾这,妾给婆婆拿一份,剩下的可不会再分出去。”
林青轩面有尴尬一闪而过,“娘的那份,为夫会另备,这些娘子自便。”
李芷淡淡的撇去一眼,缓缓打开了首饰匣,各种金簪、布摇和珠钗都要闪瞎她的眼,联想起他前阵子拿来赎字帖的八百两,还要那要挣八万两的豪气,暗笑,男人骨子里的高傲也有低头的一日。
那一夜,因她闭门不见,林青轩喝醉了酒到她窗下絮絮叨叨,说他早早得知了被双亲抛弃的身世拒不认亲,早出晚归在吏部埋头苦干就为干出些功绩证明已身,可益王不顾他的意志,强行请旨封他为世子,心中一口恶气实难消除。
现在看来,恶气是消的干干净净,早早认了亲,才有大把钱银在她面前底气十足。
李芷无法回避对方重生的事实,只是不明,重生之人都有未竟之愿,林青轩是为了哪般?重要的是,他可知,自个亦重生?
她隐晦的上下打量,林青轩二丈摸不着头脑,预想中女人见到首饰爱不释手的兴喜完全不见,父王挑给他哄媳妇的可都是上上品,“娘子可还喜欢这些,若是不满意,不如为夫带你上街亲自选购。”
李芷暗自估算了下首饰转手的价值,笑道,“怎会,妾很喜欢。”
林青轩放下了心,“娘子喜欢就好,还有一事,为夫这有五百两银交给娘子,书房还请娘子加紧,为夫这两头跑实是不便。”
李芷爽脆的接过了银票,林青轩没了前世的清高很是难缠,明知她故意迟迟未建书房,偏还能无事人般提出要求,看在五十两能搞定的事,拿来五百两,加不加紧看她心情了。
女人面上的笑容多了点真诚,林青轩喜不自禁,憧憬着当晚大翻被浪,急不可耐要去换衣洗漱,李芷怎不知其意,可实在提不起兴致,淡然说道,“妾今儿身子不适,相公不如去西府梨院安置,徐姨娘虽禁足,鸳鸯却也功夫了得。”
好不容易哄的女人开颜,又因个鸳鸯沉了回去,林青轩恨不能打自己几个耳刮子,只因鸳鸯非他所喜,他怎有兴致上她的身,但此女妖娆大胆,无聊兴起与其亲昵调笑了几回,全府就盛传鸳鸯爬上了他的床。
李芷对此深信不疑,这世还主动提了做通房,他碍于男人面子也觉得女人多一个少一个无谓,现下解释不知道李芷信不信。
“娘子,鸳鸯……”
他的解释被白杏慌慌张张的禀报打断,且再没了机会。
只因,鸳鸯死了。
隔日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春蕊数度要开口均被李芷一个眼神阻住,憋的她心里象千只蚂蚁在啃咬。
李芷喝着清茶,翻着本金刚经,沉下心来诵读了多遍。
“小姐,我忍不住了。”春蕊眼巴巴的望着李芷终出了声。
李芷平静的嗯了一声,能忍到现在已是不错,“鸳鸯虽能写的几个字,远达不到那封遗书的文采,极可能是徐巧儿仿了她的字迹书写。”
春蕊双掌一拍,高呼,“婢子就知,鸳鸯那个没皮脸的怎会投井。”
李芷淡淡横眸,“人已死,恩怨成灰。”
“是,哎,鸳鸯死的真冤枉,……小姐,姑爷会相信徐姨娘的话吗?”
李芷不假思索点头,林青轩从她这拿走了那只孔雀蓝釉的茶杯说要细查,后来跟她确认了朵儿的话是真,但赵平带着朵儿去徐巧儿屋里搜寻,并未找到秋虫,她笃定林青轩必会护着他的“娇娇”,装模作样一番后,让秋虫毒一事不了了之。
只可惜徐巧儿弄巧成拙,竟将秋虫放入了鸳鸯屋里栽赃,杀了人后还自以为聪明的伪造了一封认罪遗书。
手段拙劣,破绽一箩筐,但,只要林青轩愿意信,一切均能顺理成章,可见徐巧儿对林清轩信心十足。
徐巧儿对林青轩的信心其实已经大打折扣,但是忆起少时和轩郎评诗论画时的心有灵犀,这两年来的柔情蜜意,她说服自己,男人仅凭李芷一句就令人搜她的屋子,那只是为了给李芷脸面做做样子,嫁祸鸳鸯,正好让轩郎有一个合理交代。
“相公,妾所说句句属实,妾昨日去了鸳鸯房中讨绣线,发现了一只怪异小虫,并未想到就是那秋虫,只劝鸳鸯上报赵管家,屋里杀杀虫,谁知她晚上就投了井,妾得知这封遗书才知了真相,真是老天爷有眼,解了妾的冤枉。”
徐巧儿的泪说来就来,哭的梨花带雨等着情郎过来安抚,不知彻骨的失望,痛恨,还有那永远摆脱不了的羞辱已要挤爆林青轩的胸膛。
他因着一分不舍自欺欺人,盼着赵平能查出个其它结果,可结果未出,竟出了条人命,命案中的遗书暴露出徐巧儿的破绽。
徐巧儿写的一手好字,不论如何仿人字迹,收笔笔锋有她独特的韵味,林青轩对她的字极为赞赏,自然也极为熟悉,一眼看出那封遗书是徐巧儿仿制。
徐巧儿体型娇小而鸳鸯丰满圆润,命案单靠徐巧儿一人无法实行,林青轩命赵平连夜审问白杏,果然供出徐巧儿给了她一百两,又威胁她若不从,便找个由头发卖她去窑子,她无可奈何听从吩咐,诱骗鸳鸯到了井边,跟徐巧儿合力推鸳鸯入了井。
徐巧儿心狠手辣,布置却错漏百出,林青轩转念一想即知其意,徐巧儿赌他会护。
他自诩聪明过人,竟疼宠了一个毒妇害了妻女,他恨不能当场处置了这个恶妇,转念忆起前世徐巧儿的那一回救命之恩,忍下要翻腾至喉的血沫,他狠狠喝道,“即刻给我滚出林府!!”
林青轩起身欲走,被惊惶不堪的徐巧儿跪地死死抱住了腿,“相公,这是为何,巧儿做错了何事?
林青轩咬牙切齿,“你竟敢愚弄我至斯,欲杀我妻,杀了鸳鸯!”
徐巧儿如五雷轰顶,面无血色哆哆嗦嗦强辩,“相公,妾冤枉,是鸳鸯,是鸳鸯所为,妾……”
“够了!”林青轩脑中闪过前世被病痛折磨至死的李芷和冰儿,恨意涌上心头,一脚大力踢出,致徐巧儿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停,“我如今放你一马,切勿再行凶作恶,否则,必饶不得你!”
冲出院落,正逢大雨倾泻,林青轩胸中万绪奔腾,推开林奇上前撑开的雨伞,在雨中疾步前行,身后徐巧儿追至半途,摔倒在泥泞中悲呼,“轩郎,轩郎,巧儿知错,巧儿会诚心悔改,轩郎……你不要巧儿了吗,巧儿所为都是因为爱你啊,轩郎……”
一个爱字恶心的林青轩顿步回头,冷冷一句,“若在作恶,我必亲自手刃了你!!!”
林奇跟在浑身湿透的主子后头焦急不已,见大人欲通过东西府之间的那道小木门,连忙禀报,“大人,夫人今日去上香,不在府中。”
林青轩怅然若失,昨夜从井中捞出鸳鸯的尸体,在她屋里发现了那封遗书,李芷看后对他冷冷哼笑过后,就再没跟他说上一句话,本打算今儿七夕日和李芷一日消磨,好生促进下感情,生生泡了汤,“夫人去了哪座庙?”
“春蕊说是要去青城山上的清涧庙。”
“青城山?为何舍近求远?”大雨倾盆,林青轩胸中一股强烈的想见到李芷的冲动,吩咐道,“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