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第一堂化学实验课上，林鸿和贺凌风就惹了个小乱子。当时林雏正在一丝不苟地按照老师的要求进行实验，坚决不让林鸿插手。
贺凌风举着加热完的试管发呆，虽然知道酒精灯外焰四百多度，但四百多度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呢？轻轻碰一下、一点就放开应该没事吧……
都是十六七的年纪，饶是稳重也得带点皮。贺凌风同学好奇心格外重，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被嫌弃的林鸿百无聊赖地观察起身边的同学来，看见自己后面是贺凌风，“你干嘛呢？”
“我在想这个试管能有多热呢。”
“试试不就知道了……”林鸿说着捉住贺凌风拿试管的那只手，自己抬手在试管底部没轻没重地碰了一下。
这他妈已经不能用烫来形容了，是烧！林鸿当场表情扭曲，咬着牙抽出手来，就见手背上留了一个小小的水泡。日，林鸿在心里骂了一句，因为是自己作的，疼也不能喊。
“烤肉味……”米一粟抽抽鼻子，回头对林雏说，“你们这有烤肉味。”
“哪有？”林雏学着他抽抽鼻子，余光瞥见林鸿朝后回头站着，她歪头一看，大惊，“我靠，你你你、你的手！”
“疼。”灼伤的后劲已经上来了，林鸿整个手背都火辣辣的疼着，“这算工伤吧，班长。”林鸿咬牙切齿地说。
“讲道理，你自己撞上来的！” 贺凌风对着伤处小幅度扇风，心想都烫成这样了，冲冷水还有用吗？
“你也没躲开啊。”林鸿推开他的手，“别扇，一着风更疼了。”
“我……”贺凌风拽着他的袖子，“我带你去医务室。”
邓波正在板书呢，转头看见俩人跑出去的背影，“哎，他俩干嘛去？”
“林鸿烫着手了。”
邓波冷哼一声，把粉笔往板槽里一抛，“我看他就是想找事，不然怎么偏烫他不烫别人呢！”
医务室的值班老师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给数落林鸿，“好奇心这么重呢？以后做硫酸实验你也试试？“
“不敢了不敢了。”
俩人刚从医务室出来，林鸿一把揪住贺凌风的后领子，“不上课了，咱俩打球去。”
“啊？”贺凌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鸿拉走了，“哎……”
“哎什么，别说你没逃过课啊。”
“好好上课还有错啦！”贺凌风为自己争辩道。
“没错没错……”林鸿在后面推着他走，“但是不逃课你的高中生活不完整啊！”
这是什么歪理！“你手这样不能打球。”
林鸿笑了，扫了一眼他的鞋。在林鸿印象中，爱穿这种金贵球鞋打球的就没几个厉害的，“兄弟，我一只手就能赢你。”
趁体育老师跟人聊天，林鸿从他身后的推车里顺了个篮球出来。动作娴熟又灵活成功逗笑了对面几个女孩，体育老师狐疑地扭头看，林鸿把球往身后一藏，没事人似的走了。
林鸿也好久没打球了，先拍了两下找找手感，就见贺凌风猫着腰要抢。林鸿早料到有这一招，一个假动作就晃过了他，贺凌风反应也快，赶紧侧身擦着林鸿又把球扣下了。左手有伤到底不太方便，这回林鸿没能拦住他。贺凌风转身，抬手扣腕丝毫不拖泥带水——篮球牵着一段优美的抛物线穿筐而过，只有球网动了动。
“漂亮——”林鸿吹了声口哨，“准头不错嘛，”接着对他一伸手，“这我也行，我给你投一个。”
“你不一只手就赢我吗？来抢。”球落地又稳稳地弹回贺凌风手上。林鸿歪着头看他笑，正琢磨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把球抢回来，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林鸿！”不知从哪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吼，林鸿循声望去，原来是邓波在二楼实验室的窗台上盯着他们呢，“你俩臭小子给我回来！”
林鸿看了他一眼，没搭理，“咱继续说，这个投篮啊……”
“说个球！”贺凌风也是倒霉，第一次逃课就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你把球还人家啊。”林鸿说着抢过他怀里的球，隔着几条跑道远远投进了体育老师的推车里，“厉害吧。”
“行你最厉害了，快点回去吧，老班看着呢！”
“哎呀怕什么……”
俩人一上来就看见邓波守在实验室门口，“干嘛呢你俩！”
“烫着手了，去了趟医务室。”林鸿举着手给他看。
“烫着手还打球！”
“对不起老师，下次不敢了。”积极认错是好的，就是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气人呢，配上他这个表情……邓波脸一沉，转头数落起了贺凌风，“你这班长也是，就由着他！”
挨训的贺凌风乖乖地低下了头，这才是该有的态度嘛！这下邓波满意了，但是身为班主任，刚开学不能太给好脸，不然以后压不住学生，“一人一千字检查放学前交给我！进去上课！”
“你给我写。”走在后面的林鸿凑到贺凌风耳边说。
实验室里冷，忽然一阵热气呼在敏感的耳朵上，痒得贺凌风一缩脖子，“凭什么，要不是你我还不用写检查呢！”
“谁让你烫着我手了。”
“你自己要摸的，怪我喽？”
“对，就怪你，谁让你不躲开。”
“你俩嘀咕什么呢！要不一人两千？”
“不不不……”
两份检查最后都是林雏写的，在黑板旁边贴了一学期，语文老师看了都说文采斐然。
附中的军训为期五天定在开学一个月之后，训完了接着放十一长假。
林鸿这一个月的学习生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没劲。新同学们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带不动啊。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当你觉得你班上的同学都很正常的时候你班里没有害群之马的时候，那马估计就是你本人啦。
林鸿没想到，他在高中第一次出名竟然不是打架也不是谈恋爱，而是睡觉。
林鸿睡得最好的是英语课，但凡英语课放在第一节，那他这一觉可就长喽。刚开学一个星期还有老师会善意提醒一句，后来面对这种屡教不改的，任课老师们大都知难而退了。
身为班主任，有这样的学生在班上，邓波自然是不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于是每次进班督促学习都少不了数落他两句。
邓波老师是教化学的，五十多岁了，矮矮胖胖，看着挺和蔼一老头，但是气性大，“我从业几十年，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你上课睡，下课睡，这课桌是你的床吗！”
林鸿揉了揉肩膀，“比床差远了……”
“以后你给我站着上课！”邓波一拍桌子，肚腩上的肉都要抖三抖。
林鸿拿着书，叼着笔，乖乖把自己凳子搬上去给老师坐了。
除了上体育课打篮球说两句必不可少的话外，其余时间里林鸿和贺凌风就是个点头之交。因为俩人兴趣爱好截然不同。虽然都爱打篮球，林鸿爱的是热闹看球也是看个热闹，贺凌风则是一心一意支持他爱的队，视球鞋如生命。比起林鸿，他还是和班上其他几个——按林鸿的话来说就是“穿最好的鞋，打最烂的球”的小公子哥玩得到一块。好在贺凌风球技不错，投篮技术更是炉火纯青，林鸿觉得他应该属于“球鞋装逼怪”里最有水准的一类。
军训前几天一个星期都是挺凉快的天，本来以为能延续到军训呢，结果军训头一天就出大太阳了。夜里刚下过雨，太阳一晒，草皮操场和小蒸箱似的。昨天林鸿在网吧值完班，看着下雨了干脆赖在网吧打起了游戏，没想到玩着玩着就通宵了。早上头重脚轻地去军训，早饭还是抢林雏的。
“我靠，你身上太臭了。”林雏说着往墙根靠了靠。
“网吧那狗地方能有好味儿？”林鸿低头闻了闻，“哪有那么夸张啊……”
林雏从包里拿了军训服给他，“换上，遮遮你那烟油子味。”
在太阳下听了两个小时的开学典礼讲话，林鸿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了。你看这草皮，多像床啊，热乎乎的，躺下睡一觉……想着想着林鸿就倒了。
他成了军训第一个晕倒的人，不对，不是晕倒，他是困得站着就睡着了。
眼见队伍后面起了一阵骚乱，邓波赶紧赶过来。
“这又出什么洋相呢？”
“晕了一个林鸿。”
“没出息玩意儿，班长把他带一边去。”
贺凌风和米一粟合力把睡死的林鸿拖进了医务室，然后俩人赖在空调房里都不肯出来了。
“剪子包袱锤吧。”米一粟提议。
“行啊。”三局两胜后，还是贺凌风留下了。
林鸿是被空调冻醒的，坐起来打了个喷嚏，在一旁翻看《急救知识大全》的贺凌风闻声看过来。
“哟，睡神你醒了。”
“别这么叫我。”林鸿皱着眉，揉了一把头发，还有点起床气呢，“操，什么狗地方，冻死老子了。”贺凌风脱下自己的军训服外套扔给他，“给你盖着。”
林鸿也不客气，接过来躺下继续着睡。
“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身体这么虚呢，晒晒太阳就倒……”
这话林鸿不爱听了，“我虚？你试过嘛，你就说我虚？” 他从衣服里探出头来一看，人已经走了。
军训这事，连头都没开好，剩下的几天就想着怎么蒙混过去了。
邓波默许了林鸿的装病，因为他就算来了也不认真训，挺高的个儿杵在队伍里还怪显眼的。
邓波发现班里没了林鸿是真清净啊，精气神儿都变了，他真希望把林鸿塞到别的班去，怎么这几十年不遇的一个差生，偏偏就出在他班上了呢？看着树底下打盹儿的林鸿，老邓忍不住和隔壁班主任诉起了苦，“你看看，这浓眉大眼挺俊巴一小伙子，怎么就不学好呢！”
“他生物学得还不错呢，脑子很活，一点就通那种。”
“是吗？在我课上净睡觉了。”
生物老师笑了，“青春期嘛，可能活力大，平时玩得太疯……”
“你看他妹妹林雏，人家不也青春期，小姑娘多好啊，班里就数她认学。”
“对，是，林雏真是不错，贺凌风虽然聪明，但是小心思也不少，不如她认真。”
“他是真的聪明，贺凌风啊，我觉得应该能指望他拿个竞赛。”
林鸿倚着树，头一偏差点栽地上。两位老师看着他的滑稽样，同时笑了。
“真是个活宝啊……”
“给你了，放你们班让你班里也活一活。”
“可不敢，也就看个别人班的热闹……哎，邓老师，要不你找找他家长？”
“我打电话了，没人接，这家长也是，自己孩子这么不上心……”
“家访一趟吧实在不行，这孩子就这样我也觉得可惜。”
“我准备着呢，等期中考完我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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