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书院。
朱绍慈独自一人在自己的住所里,她神色木讷的坐在矮案前,手里的狼毫笔笔尖墨汁已干了许久,她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迟迟下不了笔。
她也听说了,薛佑死了,是笙笙姐杀的。
直到现在,她的脑子都是懵的,按照先前姜云笙的交代,她只需要将萧翊风叫去便是,怎的几个时辰后,就听说薛佑死了?
姜云笙已经被关进了冀州府的大牢里,生死未卜。
她为何要杀薛佑?尽管薛佑确实不是好人。
但是怎的萧翊风去了之后就正好看到呢?
朱绍慈头疼欲裂,每次思绪至此,便断了后续。
她现在很是担心姜云笙,但是不敢出书院去打听消息。
方才徐珺还来她的这处,交代这几日无论何时,都不准出去,还给她安排了课业上的任务,说是完不成的话,月假就不让她去见父亲。
朱绍慈自然不敢怠慢,抬手拍了拍脸颊,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既然都是姜云笙计划好的,她一定会给自己留退路的。
正想着,门被推开了,冷风顿时灌进来,让案上的烛火在明灭之间摇摇晃晃。
一旁堆着的纸张被风吹得四处乱飞,朱绍慈一时手忙脚乱,不知是先拢住烛火,还是先去捡纸。
她抬头看去,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跨步进来,登时吓得手中的笔落下去。
萧翊风满目冷色,疾步走向她,声音和外面喧嚣的秋风一般冷冽,“将今日之事悉数如实告诉我,若有半分虚假,我便你下去陪薛佑!”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穷丫头很怕自己和薛佑,果不其然,朱绍慈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你是如何得知薛佑把姜云笙带走的?”
朱绍慈嘴唇微颤,被他眸中的狠戾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眼角泛红,肩膀瑟缩着,看上去柔弱得犹如一只面对恶狼的兔子。
萧翊风没有了耐性,上前一步,躬身将她拎起俩,怒喝一声:“说话!”
朱绍慈发出一声惊叫,脑子混沌,不敢抬眸看他,片刻后声如蚊蝇般道来:“我......我今日被薛少爷带走了,他要欺负我,被笙笙姐看到了,她要救我,便提出要和我交换,我出来后,害怕她出事,我便去侯府找您......”
她实在是太过惊惧,说出来的话如流水一般寡淡,却都是实话,姜云笙并没有全盘托出,是以无论萧翊风再怎么追问,她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
萧翊风将她扔回去,立在原地细细思量。
他相信薛佑会做出将朱绍慈带到教坊司这种事,却不信姜云笙会为了一个与她没有多大关系的人不惜背负杀人的罪名。
尤其她反复强调,是自己要杀薛佑。
他闯进教坊司偏院的时候,满院子都是尸体,姜云笙不可能杀得了这么多人。
可为何偏偏,她杀得了薛佑呢?
薛佑虽然没有练过武,却也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以姜云笙的力气,怕是连他的一只胳膊都拧不动。
疑点就在这里。
那些尸体是谁的人?
若是薛佑的,他又为何要对姜云笙下死手?他明知道姜云笙不是他能动的人。
会是姜云笙的人吗?她又是从何处寻来的?是谁杀了那么多人?
萧翊风在此之前细细问过教坊司的嬷嬷,反复确认姜云笙是一个人去的,身边并无旁人,只道会有朋友过来,却还没等到安排好,朱绍慈就从薛佑的房中跑了出来。
他了解薛佑,既然薛佑是为了捉弄朱绍慈,即便姜云笙与她交换,他也绝对不会真的把朱绍慈放走。
可是朱绍慈毫发未损,甚至还能去侯府通风报信。
再者,姜云笙不是被沈济川带走了吗?会不会是二人联手要杀的薛佑?目的又是什么呢?姜云笙为何会答应呢?
沈济川把她带走,却留她一人在那处,又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萧翊风目光沉沉,诸多疑问都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解开。
朱绍慈跌坐在地上,见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缓缓站起身,鼓起勇气说出了姜云笙最后交代的事,“世子,我还听到薛少爷差人去知会萧大少爷,我以为她所说之人,是您......”
萧翊风闻言侧目看过来,刚理好一些的思绪顿时缠得更密,“萧大少爷?”
冀州城中众人皆知萧氏是王侯姓氏,萧铮封侯之后,城中其余姓萧的门户为了避讳都离开了冀州城,是以偌大城中,只有侯府萧氏。
萧翊风一时以为朱绍慈口中的萧大少爷是自己,但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不对劲。
薛佑早上的时候还去过侯府,得知姜云笙病着,就没有继续相邀,为何到了下午又要来请他?
萧翊风盯着朱绍慈,“薛佑差人来找我,姜云笙也让你来找我?”
“不是的。”朱绍慈摇摇头,“我逃出来后,只想着救笙笙姐,你是她的夫君,也是世子,我想到能救她的,只有您......”
她口中的“夫君”让萧翊风心口细微的疼了一下。
在外人看来,他应当是保护她的那个人,可是她的这些苦难,都是因他而起。
萧翊风喉头发涩,没有过多的停留。
宵禁已过,他却还没有回府。
他在街上纵马,来到冀州府,下马后直奔大牢。
彼时姜云笙正熟睡着,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她也能安然睡去,皆因身边有沈念守着。
她靠在他的肩上,身上盖着破旧的棉被。
沈念一手揽着她的肩,让她稳稳的靠着自己,时不时的会伸手去碰一碰她的手,看看她有没有感觉到冷。
牢房里仅有的一扇窗没有糊上纸,冷风顺着木板缝隙往里钻,沈念背对着窗口,为她把所有寒风都挡住,手臂用力,为她传输温暖。
冀州府的大牢分为北牢和南牢,北牢关押着的都是要被处死的死犯,南牢则是罪不至死之人。
姜云笙和沈念所处的便是南牢,是以这处很安静,除了他们,其余牢房都是空着的。
在南牢当值的衙役对这处的犯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人又少,也暂时死不了,便偷了懒,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这时,有人踏进牢中。
二人顿时站起身,恭敬道:“世子。”
萧翊风冷冷的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和一盘花生米,随口问道:“今日可送饭菜给夫人?”
其中一人道:“回世子,都按您的吩咐,一样不少的送进去了,只是......”
另一人接话:“夫人她不吃,属下去收碗筷的时候,所有饭菜都原封不动......”
话音未落,萧翊风已疾步走进去。
他走到姜云笙的牢房前,但见姜云笙纤瘦的身子缩在墙角,身上的棉被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
他的目光落到地面沾了污秽的鹤氅上,明明是一件名贵的物事,此时却犹如破布一般,孤零零的躺在原地。
他的发妻,将他的这份关怀扔到了地上。
萧翊风目光晦暗,他在这一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何为心痛。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