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蕤刚刚从河滩上来, 一身短褐, 裤腿挽起,走进农家小院的时候, 看了一圈, 没见着自家娘子。
敲了门,听见里面问:“谁?”,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她一个人关在里面是做什么?
“娘子!是我!”
秀巧开门看见是自家男人, 一见他就说道:“张家大哥做工的那个刘家,张大哥跌伤了, 送了回来。来了个管事, 给他十两银子,让他签了张纸, 我多嘴问了一句, 那张纸是什么。后来那个管事看了我一眼,等他们一走,张大哥一直劝我们走。不一会儿就来了一群人,那个胖子一直盯着我,我就进了屋里。这个地方的人和事,都透着古怪呢?”
朱蕤搂住了她道:“安安心, 别怕!”
“我身边都有暗卫保护, 自然不怕的。只是这群人我看下来很是无法无天。”秀巧心里烦躁道。
“这里原本应该疏浚的淇河, 已经十分狭窄, 失去了前朝潘工部的所言的支流导流, 减少河沙往下游的功能。可是这些年淇河疏浚款从来没有停拨过,你今日见到应该是朝廷给受伤人的抚恤。”朱蕤说道:“我来之前已经查阅了这些年这一段的款项支出,上面疑点重重。而你昨日所见,刚好证实了我的猜测。”。
秀巧抬头问他:“所以你才不是直接去下游,往上而来?”黄河下游才是泛滥的节点,但是朱蕤却带着她来上游。
“是!”朱蕤说道:“今日我与陈先生走过之后,陈先生看了整个情况就说,还是陛下看的清,若是肖大人过来,哪有本事跟那群人斗?”
“陈先生人呢?”
“我看情况不佳,让他先去州府避一避,顺便拿着这些日子的情况,写了总结给肖相,让肖相早做准备。”朱蕤说道。
秀巧问道:“你昨日还说没有摸出来具体是谁,今天可理出来了?”
“这个河道都已经成了那群人的钱袋子。”朱蕤说道,“这已经是窝案了。靠着这一条河,已经吃了很多年了,虽然知道吃得厉害,但是还是没想到是如此厉害。走吧,我们去张家大哥那里问一声,不过想来也问不出什么。那些人在这些地方作威作福已经长久,这里的百姓都不敢发声了。”
他跟着秀巧一起去张家大哥那里坐下,问了几句张家大哥的伤势。
张家大哥犹豫地说道:“朱先生,你还是早些走的好。越快越好!”
“大哥的好意,我知道了!只是上头分派的任务不得不做。我想跟大哥打听一下,那刘家的情况。”
“朱先生,您是八府巡按?你有尚方宝剑?这些事情不要打听了,打听多了要丢性命的。”
“大哥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以前已经有人丢了性命?”朱蕤问道。
“这些你别问了,知道地越少越好,早早走了才好!”张家大哥很是焦急地说道:“我不会给你当上的。”
“大哥,上头让我来写个情况,问一问,这里的情况,说是要报给新来的河道总督大人,你也知道的,这种事情不能乱说,可这几日跑下来,情况不是很好,我不能瞒着啊!”
“朱先生,唉!”他叹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
接下来的几日,秀巧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除了刘家主仆时常出现一下,探望了张家大哥之后,会叫她一声:“朱家娘子!做针线哪?”秀巧通常都是点头应付一下。
但是朱蕤已经被人盯上,还有人请他去喝酒,跟他聊天,让他把调查淇河的资料交出来,又给了他,他们写好的东西。朱蕤说就是通篇的胡说八道。
秀巧正在屋里叠衣衫,突然看见秦墨飞快地奔了进来叫道:“娘子,爷出事了。”那脸色好似不是他爷出了事情,而是等着一场好戏的发生。
“出了什么事?”秀巧放下针线问道,心是砰砰跳。
“陈良已经去调兵了,您只管顺着看戏!他们把爷给抓了,给他安了一个杀人的罪名。”
秀巧愣了说道:“也真敢做啊!”
“嗯!”
“朱鸿家眷是谁?”听到外面声音,秀巧应了一声道:“在!”
秀巧往门外一站,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差役,问她:“你就是朱鸿的家眷?”
“是啊!”
那差役,拿着锁链走过来道:“朱鸿,杀了人了!你跟我们去衙里走一趟。”说着就要过来套秀巧,秀巧往后退了一步道:“差役大哥,为什么要套我?”
“你是朱鸿的家眷吗?”
“是!”
“那就跟我走啊!”说着又要过来套锁链:“去衙门里问话,都要套锁链的!”
秀巧都快无语了,就是上金殿问话,也没见过谁套锁链,这是吓唬谁呢?
“哎呦,张捕头,这是做什么呢?”一个声音在后边问道,秀巧转头一看正是那一日来这里看望张家大哥的那个刘家管事和刘家那个少爷。
她算是明白了秦墨说的看戏是什么意思了,这群人就跟以前村头演的粗糙的戏一样,完全不讲一点点的思路。
“这个妇人的丈夫杀了人,我奉老爷之命,套她回去问话。”
“啊!”那胖子少爷说道:“怎么回事?”
“她家男人去喝花酒,喝多了不小心打死了个花娘,那个老鸨子不肯善了,报了官。报了官,就要来拿问了。”张捕头说道。
“喝花酒打死人了?酒品也忒差了些!碰上这种事情也听糟心的。”那刘家的少爷说道:“自家家里有这么漂亮的娘子,怎么还出去喝花酒啊?”
秀巧瞪了他一眼道:“你别胡说八道,事情还没清楚呢!”
“哎呦,小娘子,你也别先着急,打死个花娘也算不得什么事,大不了花两个钱解决了就是了。”那少爷对她说道。
“刘少爷就是心善!”
“是啊,我们少爷自从得知张家大郎给咱们修房子伤了腿脚,隔三差五地过来看望,你看这不他又提了东西过来。”刘家管事说道。
“是啊!刘少爷就是心善。”
那胖子走到那个捕头面前说:“张捕头,你看人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你的铁链,别用铁链了让她跟了去就是了,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看不住一个女人吗?”
“说的也是啊!那小娘子,跟我走一趟吧!”那张捕头看着秀巧,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妇人没有一点点的惊慌失措。
“张捕头,你别吓着人家小娘子。”那胖子对了那捕头说过之后,又对着秀巧说:“朱家娘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别客气,来找我就是。我们刘家在临河还是说得上话的。”
“刘少爷就是心善。”张捕头对着刘家这位胖少爷说道。
秀巧拉上了门,挑了挑眉道:“走吧!”
秦墨陪在秀巧身边,跟着她一起走在路上,上了一辆牛车,那张捕头说道:“小娘子,不是我说,你家男人,这次犯的是杀头的罪。你在咱们县可认识什么人?”
秀巧心里冷哼,嘴上说道:“只有张家夫妻,是我的远房表姐。我家相公是来这里公务,带着我来表姐这里住两天。”
“那就麻烦了,你家相公这次犯下的可是杀人的罪,若是有门路,花楼的戏子不值钱,就解决了。要是没有门路,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张捕头继续跟她说道。
秀巧摇头道:“相公是一个小吏,这里也没有门路,也没有钱,该怎么办呢?”
“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刘家有钱,他们人又和善,你去求上一求兴许,别人愿意帮忙!”那张捕头继续说道。
秀巧说道:“非亲非故,人家怎么可能帮?”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张捕头说道。
秀巧看着他道:“您说的是。这种事情定然要试过一试。”
“那刘家在县城的南大街上,最高的宅门,可知道?”那张捕头看向她道。
“多谢张大爷!”
“算了,算了,送佛送到西,等下让牛车在那里过一过,我点你看一看。”那张捕头继续说道。
秀巧摇头,这也太直白了,就不能拐弯一下吗?
牛车跑到县里,果然经过了南大街,秀巧仰头看那高大的宅门,那张捕头跟她说:“等下转到那间小门那里去敲门就可以了。知道不?”
“求人帮忙,我还没带什么礼物上门,您看这里是什么行情,我该买点什么?”秀巧问道。
那捕头对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看道:“没事,没事,刘家最是好说话的。”
“张捕头,多谢了!我知道了!”
“小娘子,要不你这就下去,找了刘家就能把你家相公救出来了!”
“不行,我还是跟您去县里,要不到时候县太爷见你没把我提过来,岂不是会怪罪你,打你板子?”
“没事,没事!我回去跟县太爷说你跟刘家少爷认得,县太爷定然就不会怪罪了。”
“还是先去县里,我想见见我家相公。”
“小娘子,您不要不听劝,您自己过去看,没用的!”
秀巧没有搭理,继续稳稳地坐在牛车上。听着这个张捕头说什么不到黄河心不死之类的话,那不是黄河都到了吗?不是在河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