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巧刚让夏雨先给二老送进后院去, 才出厨房门就看见朱蕤从外面进来, 忙迎接了上去问:“不是说先要进宫一趟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抬头看他,到底是关进去忙了半个月, 人都瘦了些。
“夏雨, 你让葛叔多下几碗面,爷他们回来了!”说着跟在朱蕤身后,一起进了屋子。
“陛下派人在半道上说让我先回家,想来家里人都想念了, 他说晚上他带着娘娘和孩子过来,我想着要不把何谦和顾晏也叫上, 一起来家里吃饭?”
“原本以为你要晚上才回来, 我倒是准备了不少吃的,都是打算晚上再做给你吃, 中午一家子都吃鱼汤面。”秀巧接过夏雨拿过来的盘子, 把上面的一盘酥炸小猫鱼,半碗扣肉和一碟炒青笋放桌上,接过秋霜手里的铜盆,等着朱蕤伸手进去洗,拿了手巾递给他。
夏雨把鱼汤面端进来,两人坐下吃面条, 朱蕤喝了一口汤才问她:“这面条不是你擀的?”
“你还能吃出面条来?”秀巧自己是吃的出来差别, 葛叔今日急了些, 面没有揉透。
“没有你擀的劲道。”
朱蕤边吃边问:“这几日在家可好?”
“事情挺多的, 你先吃了面, 我等下与你细细说。”秀巧赶着他吃东西。
吃过面,再去后院给二老问了安,秀巧跟着朱蕤回书房,朱蕤看见书桌上两支桃花,妖娆地盛放着,跟她说道:“你还真是学以致用了?”
“这事情真是一言难尽!”秀巧说道。
“怎么了?”朱蕤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秀巧过去往他身上一坐,朱蕤将手扣住了她的腰身。
秀巧任由他对自己上下其手,道:“我跟你说,那个黄婉……”
她把朱蕤离开几日,那些事儿原原本本地说给朱蕤听,顺带还把姚家的事情给说了一遍道:“若是没有姚家这件事情,我还以为她就是想要找个好人家,谁想到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觊觎你!”
朱蕤的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衣襟往里伸去,他说道:“我是你一人的,岂是她能觊觎的?”
秀巧抓住了他的手道:“书房里,青天白日地做什么?”
“好些日子不见,想你想得慌,陛下也是体恤,让我立刻回来……”朱蕤的声音低沉中略带着暗哑,他还咬住了她的耳垂。
秀巧笑着道:“你想也没用,我身上还没干净。”
“你怎么知道我想你,就是为了这事儿了?”朱蕤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地问,嘴里如此说,可这手里却不曾闲着。不是想着这事儿难道还是别的?
秀巧抓住了他在她胸口的手,道:“最口是心非的就是你这种读书人!明明想,却偏偏不承认。”
朱蕤咬住她的脸颊道:“我哪里不承认,只是想问你,你如何得知的。”如何得知,他都这样了,她还不知道?
“你说咱俩也算勤快,为何月信如约而至呢?”这话别人不能说,今日见了他就想说出来,她有时候瞎想,别自己怀不上吧?
朱蕤笑出声来道:“咱俩在一起才多久,你就想怀上了,那你一辈子打算给我生几个孩子?难道是打算一年生一个,不停不歇地生?”
秀巧张开了嘴,一直希望能早日替他延绵子嗣,却没想到这个关节,要是一碰就怀,那得生多少个?
自己要是那样的生的话,她在武进的时候看见过个婶子,那真是年年在怀孕,生了儿子留下,生了女儿送人,那时候已经四十来岁了,生第十个孩子,女人家私下什么话都说,就有嫂子一定要看看那婶子的肚皮,那皱地层层叠叠,布满了妊娠纹,胸垂地厉害,夏天贴在身上容易生痱子,夏天一根黄瓜卡在胸下,所以她又叫“黄瓜奶奶”。若是自己也成了那样,那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脸色一下就变了,朱蕤问她:“发什么呆啊?”
秀巧回神道:“没什么!”这么一想,对生孩子也就没这么期待了,看他眼底有青黛色,想着他从豫章回来的时候受了伤,后来也没好好养过就去上朝,紧接着又进贡院,就没见他能好好歇过一歇,摸着他的脸问道:“要不你先回房睡一觉!我先准备晚饭去?”
“身上是有些乏累,原想着拖着你睡的!”朱蕤略有遗憾,秀巧鬼使神差道:“你且去休息,晚上我伺候你便是。”
“怎么伺候?”朱蕤还笑着问她。
秀巧咬咬牙对他说道:“按图索骥!”说着从他身上站起来,系好衣襟,朱蕤看向她说:“可不许抵赖。”
秀巧虽是红着脸,却是点了点头,朱蕤这才满意地站了起来,秀巧让人给他送了水进去,他在里面清洗,她把被子展开,新翻晒的被子自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朱蕤坐在床沿上,问她:“真不上来!”
“你呼朋引伴了,我还是先去准备吧。”秀巧走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好好歇一会儿!”
替他轻轻的拉上房门,秀巧去大厨房里看了找了东西,配了菜,葛叔忙活着把蚌肉剔出来,交给秀巧,自己又去宰那只老鳖。
秀巧拿了盐搓揉蚌肉,清洗干净之后,焯水,蚌肉用刀背慢慢地拍松。再切了一块咸肉过来,切成了片,又揉了面团子,扯了一个个的剂子,养在清水里,等下贴饼子用。
秀巧这些日子馋家乡的灰汁团咬下去有糯又弹,带着稻草灰的清香和红糖的甜润的口感。特地让人去找了几捆稻草来,才淀出了灰汁,浸了半缸稻米。
撩起袖子,烧开灰汁,倒入红糖和冰糖。
“奶奶!黄姑娘又来了!”秋霜走进来对秀巧说道,这个语气里的“又”字,可见大家伙儿也都已经烦了这个姑娘。
秀巧手里刚刚倒入米浆,正在搅拌,脱不开手,她刚想要说道:“你让她先去前厅等一下!”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了脚步声,那姑娘已经出现在了厨房的门口,甜甜地叫着她:“姐姐!”
秀巧搅拌着滚烫的粉团,一个不当心碰上了锅边,烫地“呀!”了一声,那姑娘快步走进来道:“姐姐,怎么了?烫着了?”
秀巧对她略有些无奈地说:“黄姑娘,今儿家里有客,我手里有些忙。要不你过几天再来?”
“刚才听秋霜说是表哥表嫂要来,那都是自家人,想来他们也不会介意我在这里。”黄婉看着秀巧举起手吹着手背,笑地跟花儿一样地跟秀巧说,那心情好地,似乎要飞上天?
秀巧也不能拿着扫把把人扫地出门,只能说:“你去前厅坐着吧!我等下来找你。”
秋霜看秀巧的手上红了一小片,问道:“奶奶可是烫伤了?”
秀巧看了一眼自己还在红地火辣辣的地方,做饭的哪有不烫伤的,这点子还能算个事儿?叹了一口气道:“不算什么!你去前厅布置一下。”
秋霜问道:“前厅用屏风隔开吗?分男女两席?”
秀巧停了手上的动作道:“前厅放爷们的一桌,另外一桌放内厅。”那几个爷们要是谈些朝堂上的大事,到时候黄婉还不走,有些东西听了进去就不好了,还是放内厅里算了。
秋霜应了一声,往外去。秀巧把锅里的粉团拿出来,放在案板上搓揉透了,再一个个做成梅子大小的团子,放入蒸笼里,这才让人烧开了锅蒸上。
秀巧踏出厨房门,想去前厅看看,想着还是劝着那个黄姑娘回了宫里,好不容易他们兄弟几个吃个饭,还不能畅快些?
朱蕤下午小睡了一会儿,整个人精神就来了,起身穿了衣服,拉开了门,打算去陪着自家娘子做饭。这才踏出门,就看见一个穿地粉粉嫩嫩,脸上也带着甜甜美美的笑容,顺带手里拈着一支粉色桃花的姑娘,站在他的面前。
对着他行了一个礼,声音软中带着颤音:“婉儿见过姐夫!”说着缓缓地抬头,对着朱蕤绽开一抹含羞带怯的笑容,脸上浮上了粉嫩如这三春桃花的红晕。
午睡之前秀巧坐在他的腿上,跟他吧啦吧啦地说了这个黄婉,也顺带说了姚家那个表妹。那表妹从主屋摸进了书房,靠着一盏茶成了好事。而眼前这位,折了一支桃花在他面前做什么?
朱蕤叫了一声:“夏雨、秋霜!”秋霜在前厅,夏雨提着裙子跑到了朱蕤的跟前应声道:“爷!”
“去请奶奶过来!”朱蕤说道。
夏雨立马往前走,刚好秀巧出了厨房,慌慌张张地跟秀巧说道:“奶奶,爷不高兴了。”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脸色好吓人。”
朱蕤站在廊檐下,皱着眉头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个粉嫩的姑娘,这个姑娘原本温暖如三春的表情也维持不下了,他连一句话都没出口,那姑娘头上已经汗滴了下来。
秀巧从厨房那里过来,看见廊檐下她的夫君站着仰头看着天,黄婉手里拿着一支桃花低着头看着地。秀巧走了过去,问黄婉道:“黄姑娘,我请你在前厅坐一会儿,等我一会儿,你怎么在这儿?”
黄婉垂眸欲泣道:“姐姐,我想你还要些时间,看你家的园子里桃花开得艳丽,眼馋了,就想去折一支。谁想出来的时候,遇见了姐夫。”
朱蕤对着秀巧说:“夫人,你既然不得空,也不找个人陪着客人。任由一个姑娘家在内宅走动,撞见了不该撞的人,该怎么办?”这话语里不是埋怨,而是训斥。听得黄婉心里很是高兴,她想着,看来朱蕤对王秀巧也并不是如外面看来的那样爱重。
“夫君说的是,是我疏忽了。”秀巧看朱蕤的脸色,不管怎么样,总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应下就是。
“行了,你先送了黄姑娘出府,再回来我与你好好说说。”
“是!”秀巧应下,对着黄婉说道:“黄姑娘,今日是我疏于照顾,我送你出府。”
黄婉落下泪来道:“姐夫说的是,是婉儿任性了,没有注意,婉儿别过。”
朱蕤看了看她,没接她的话,对着秀巧说道:“等等,你随我来!我与你嘱咐几句。”
说着带着秀巧进了书房,他看向秀巧道:“看来真如你所言,你等下跟出去的时候,跟她说几句话……”
秀巧听了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着她一脚踏出门去,对着还站在廊下的黄婉说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黄婉和秀巧一起往外走,秀巧对着她说道:“黄姑娘,这些话我不好说,但是我家那位,耿直地很,他非要我说,我便跟你直说了。”
黄婉看着秀巧,心里砰砰跳,不知道朱蕤想说什么,说道:“姐夫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秀巧看向她说:“他说,陛下在他入贡院之前让他好好看看年轻的俊秀的郎君,给他一个名册。若是考出来能上榜,就帮你留意着。圣上既然如此记挂你,你就不该辜负圣恩。待嫁的姑娘,就该好好在家中,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才是。”
黄婉脸色发白道:“姐夫是以为婉儿轻浮了?”虽然秀巧很想问她一句,难道方才就不轻浮了。嘴巴里说的是:“这些话虽然说的有些重,但是也是为了你好。”
“嗯,多谢姐姐姐夫的提点!”黄婉一步一步往外走去,秀巧就如此将她送上了马车,挥舞着小手绢。
方才她男人说:“你这些话一说,她定然会要想下一步,既然陛下为咱们府里添了人手,我又不在家,也不是跟着丸子的,那意思上就是来保护你的。与其防贼千日,不如刺激一下把贼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