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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已修)

作者:碎鸦字数:5802更新:2023-09-01 03:40

就这样,天遂人愿,徐嘉开启了自己的初恋,而且还是跟喜欢的人。

至于陈彻。

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她也说不好。

吕安安不止一次以亲临其境的观众身份,向她描述过他们在一起的一些画面,只是形容中的亲昵与美好,总令她十分陌生。

她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怀疑,自己真是故事里的主角吗?

要真是的话,那抽离感未免也太重了。

吕安安说,印象最深的是,不论上下课他们的手臂与肩膀都亲密无间,饶是亲手足,也该有个度。

讲到这里,吕安安巴掌噼啪两下,鄙夷道:“你们有度吗?有吗?没有!”

“还有陈彻啊,打瞌睡不能往桌上趴吗?你肩膀是有枕头还是怎么着?非要往上靠!你呢,你也是好笑!你想想,你以前倒开水买零食都会找谁陪?我啊!”她食指充里,狠狠戳了戳自己的鼻子,“谈了恋爱之后,就把我晾一边了!个没良心的东西!”

不得不说,徐嘉倒挺喜欢听她讲这些往事。

至少可以从中窥见,陈彻也是给过自己独一份温柔的。

甚至他可能确实喜欢过自己,只是喜欢到了某个程度,难以再往深了走。

就好比他习惯了在感情里游戏,真到了付出忠贞的入口,浑身上下一摸索,票和行李都没带,于是所有的决心都在一瞬间被消磨殆尽。

小年轻之间粉色系的恋爱,是吕安安心里对他们的总结。

而在徐嘉看来,也有那么一些舍不得与他人言说的瞬间,是陈彻式的暖白色温情。

记得临近高一上学期期末,她新戴了牙套。

即便戴之前,是将牙椅看作刑场,揣着壮士赴死之志躺了上去,戴之后那长达一个月的酸胀疼痛还是令她几度在深夜里崩溃而哭。

除了蛋羹牛奶类流食什么也吃不了,不出一周人就消瘦了一大圈。

那段时日,陈彻每天见她,开场白都是“怎么又瘦了”。

徐嘉觉得,光是这样的关怀,都足见暖心。

有一回,她要陈彻陪自己去书店买备考资料。

出了店门,陈彻嗅到隔壁炸鸡店的香气,扭头问她:“要不要吃?我给你买。”

徐嘉不擅拒绝,尤其不擅拒绝他,正在犹豫,又听他略显懊恼地说:“算了,我给忘了,你吃不了。”

往回走了一段路,陈彻又停下脚步望向街边的奶茶店,“喝不喝奶茶?”

徐嘉答应了,他却再次变卦,“不对,这里的奶茶一般,我带你去市里买吧。”

虽不知这人是否对自己每任女友都这么好,但徐嘉想,他们在一起时,他对自己是真的很好。

他喜欢的那家奶茶店离学校有两公里远,傍晚放学到晚自习开课也不过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他为了给她买好喝的奶茶,宁愿花半小时,宁愿付价值三十的往返出租车费。

早冬天,新月流冷涎,寒鸟啼初霜。

那样一个风直冻进人骨髓的黄昏,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陈彻把两杯温奶茶塞进徐嘉手里,一面说着“多喝点喝胖些”,一面低头低语道:“阿兔,你离我近点。”

温热奶茶顺血管一路淌进心里,徐嘉温顺地仰头凑近他。

很快他俯首,眼里的脉脉笑意不加掩饰,扣住她的肩头吻住了她。

陈彻吻技很精湛,没多久徐嘉抖颤的双唇就被磨出一团火。

奶茶被挤在两人胸口之间,塑封口一度要迸绽开。那一刻奶茶即是她的心脏。

之后陈彻退开了,下唇竟然带上了一点殷红。

想也知道,是被她牙套托槽的钢丝刮出来的。

徐嘉细瞧,立刻惶然歉疚地说:“你的嘴破了……”

陈彻似笑非笑,伸舌草草一舔,将那抹血含了回去,“对啊你弄破的。”

“我没!”徐嘉气不过,提手拍他。

陈彻趁势捉住她的手,就那样牵住了,直到后来进教室才放开。

那天晚上作业尤其繁重,不说徐嘉,就连一向在课业上随性散漫的陈彻,似乎也没什么空闲抬头。

奋笔疾书一整堂课,铃响了,陈彻倏尔转过来盯着她,她迷茫地迎视回去,然后右手就着攥笔的姿势落进了他掌中。

“你干嘛?”她皱眉,轻轻挣扎两下。

“握一下,”他笑得没心没肺,眼底却有灯光一般铂色的光彩,“我手都被冻僵了,猜你也是。”

徐嘉望着那样的笑,心里青涩幼稚地许下一个愿望:真希望就此天荒地老。

怔神间,她听见后座吕安安的怪声怪调。

“卧槽,有够肉麻的!”

一句话惹她脸热得发麻,而陈彻回头,仿佛炫耀地对吕安安嘲弄道:“怎么着?你肉麻得了吗?”

维护性的语气,就好像在宣示对她的主权。

以他们学校的规定,晚自习会剩最后半小时的时间,不排任何科目,留给学生自行安排。

徐嘉提前完成任务,有些无聊,又不想再做其他资料,就开始在小本子上抄歌词。

抄的是他们下午才一起分耳机听过的《约定》。

那年头,王菲、周杰伦、林俊杰,是三大常驻青春的嘉宾歌星。

原本陈彻最喜欢后二者,是愣生生被徐嘉逼迫着,才开始接触王菲的歌。

徐嘉专心致志、一笔一画地抄完一整首,陈彻靠着她身侧结结实实地打了个盹。

最后铃声刺进他的梦,他醒来,她恰好将那张陈满娟秀字体的纸撕了下来,塞进他手中。

陈彻半梦半醒,第一眼看到的是歌词的尾段,还有她写在最后的落款。

“明日天地,只恐怕认不出自己。仍未忘跟你约定,假如没有死,就算你壮阔胸膛不敌天气,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

“陈彻,徐嘉超级超级喜欢你。”

回头看看,她觉得自己够痴傻,而且那纸估计也是下落凄惨,不知流落何方。

但当时她写得那样认真,比任何一篇为了向高分靠近的考场作文都更甚。

陈彻接回纸,收进书包里,扭头应以一只耳机。

徐嘉塞进耳中,听到的果然是《约定》。

没回应她的喜欢,但回应了她的约定,也算不错吧。

她知足了,人不能总是那么贪心。

长长的无邪回忆忽而闯进一段小插曲,那是在高二的开头。

陈彻来一中,除了课不好好听,成绩马虎大意,纪律上一直挺安分守己。

但高二开学不久,他为徐嘉破了例。

始作俑者还是赵林。

徐嘉的成绩在班上排中等,偶尔起伏,总体无进退。而赵林头筹的地位很稳定,大考小考他都在榜首。

这点倒蛮令人嫉恨。

真应了那句老话,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赵林的门是品行,窗是成绩;那么徐嘉的门就是物理,窗则是数学。

开学模考分数下来了,她其他科目一般,数学却光荣地拿了个单科第一。

班长把排名表贴在黑板边,刚退开,身后伺机的一群同学就蜂拥了上去。

徐嘉坐在座位上,想了想,准备等他们散开再去看。

然而这么一等,尚未等到人群散去,就等来了怒气冲冲的赵林。

他横眉冷眼地跑过来,一把抓住她桌上的数学试卷,三两下揉搓,随即将它撕得粉碎。

“你他妈抄的吧!”

徐嘉也是后来才知,赵林那次数学只考了及格分,也难怪他能生那么大的气,好像卷子撕完了,下一秒就要来撕她。

徐嘉深谙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也不示弱,站起来就昂首瞪视回去,指着稀烂的卷子骸尸道:“你最好给我粘回去,或者把你的卷子给我,下堂课数学,老师要讲试卷。”

赵林从头到脚的皮肤都因怒意涨红,“你他妈逗我?”

“我很认真在跟你讲话,也很心平气和,”徐嘉深吸一口气,捺主要打他一巴掌的冲动,“不然一会儿我就把这个交给老师看。”

打小报告之举,不算很道德,但该用的时候,还是得拿出来用用。

赵林似有狂躁症,闻言更是理智尽失,脚一抬,狠狠朝徐嘉的腹部来了一下。

后坐力拽着徐嘉向后一倒,周围一片哗然,她捂紧肚子在剧痛中抬头,看到的就是陈彻冲过来的身影。

二人体格相形不远,扭打在一起,难分上下。

徐嘉觉得自己眼眶和耳膜都在晃荡,砸地的钝击一声又一声,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被打。

她缓了缓,咬牙爬起来跑过去,在混乱中找到陈彻的手臂抓住,心里又急又怕,不断大喊着劝他停止。

陈彻却甩开了,拎着赵林的襟口愠声威胁,“你跟她道歉!听到没有!打女生算什么东西?”

后来的一切都顺着常规而走。

班主任闻讯赶来,把闹事的两人都叫去了办公室,各追各的责任,各约谈各的家长。

徐嘉也因之见到了陈彻的父亲陈健民,对他有了个不太理想的初印象。

班主任放陈彻走后,陈健民把陈彻带到走廊的一隅谈话。

徐嘉偷偷躲在视线死角,揪着一颗心等待。

无奈,距离还是很远,他们的谈话影影绰绰,内容落进她耳中,被过滤成蚊鸣般的细语。

冷不防,一道清脆辛辣的耳光,扇在陈彻脸上。

也扇在她心头。

徐嘉鼻腔一酸,待陈健民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连忙跑向陈彻。

他侧脸的血红渐渐隐去,渗出几条骇人的指印,看见她要哭的神情,也只是淡然一笑,紧跟着问:“你肚子还痛吗?”

徐嘉匆匆摇头,捏住他的衣角。

那天的风一定很寒,她手抖得停不下来。

陈彻沉哼一声,好像不信她的回答,“嗯?”

等了几秒,她又将他的衣服往手里收了几道,“陈彻。”

“嗯。”

“抱一下。”

随后他笑,嘴角小心翼翼一掀,动作稍大些便会触及颊侧的痛意。

但对此他没有一句抱怨,只是抬起胳膊环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进怀中。

那天晚上自习一直拖到很晚。

铃一响,学生散得很快,徐嘉从收拾好的书包里抬头时,教室几乎空空拉拉。

一转头,陈彻还留在座位上,带着嘴角隐约的淤青,以及如披阴翳的表情。

徐嘉抬手,拧住他的衣袖,声音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哪儿疼啊?”

陈彻递来一瞥,手里转着的笔啪嗒一掉。

下一秒,他就靠了过来。

徐嘉被他搂进怀里,那时教室里的人已走光。

就只剩几条白炽灯堂堂而照。

窗外,无尽昏黄的走廊,一件件校服来来往往。

看得出来陈彻心情不好,连扣在她肩上的手臂都紧如张弓。

徐嘉忐忑着,追问:“你说话啊,是不是被打疼了?”

陈彻渐渐松开胳膊,趁夜色和灯光盯着她。

四目相对,徐嘉有些赧然,紧接着听见他答:“嗯,挺疼。”

徐嘉呆了两秒,视线踌躇地在他上半身四处研判,“哪儿疼?”

陈彻凝视她,忽而一笑,“我逗你的。”

徐嘉忍不住想打他,手举到一半却被他抓住。

“这么不经逗……”陈彻笑意变深。

徐嘉拎起书包就要走,被他稍稍使力拽回座位,“坐会儿。”

“太晚了,再不回家我爸会急的。”

她手似无处可放,忸怩扶上耳弯,指腹感受到烫。

陈彻沉默地盯向黑板,几秒后失笑,“真好,有人会替你着急。”

那笑怎么形容呢?

听来令他倏尔虚长了几十岁。

徐嘉隐约明白他的笑是为何。

可能人在悲喜中,最期待的就是一份情感上的相通。

徐嘉这么想着,旋身抱住了他,手在他肩头轻轻拍着,有些青涩地哄,“没事,你还有我,我会替你着急。”

陈彻被她抱着,嘴角笑容抽丝般敛闭。

这女孩,很温暖。

他有些动容。

当晚二人姗姗走出教室,校园已阒静无人。微寒的群星升起,亮得路灯也失色。

徐嘉由陈彻牵着走到校门口,每一步都在计度相处还剩多少时分。

走了几步,就要分开时,身后辽远处忽而鸣响起烟花。

徐嘉惊喜地扭头,那烟花就在陈彻背衬的天幕上闪烁。

绽开,又粉碎。

光与影落在他头顶。

陈彻眼里也有惊异之色,迎视回去,手被她攥得尤紧。

在他的记忆里,那几簇烟花是落进她眼中的。

一场平凡至极的浪漫如果也能这么深刻,即使没有结果,好像也不虚此行。

*

追忆的过程是在水果摊口挑橘子。

偶尔能遇到那么几颗汁水饱满、甘甜得意外的,也就是这些了。

可徐嘉却不能幻想,挑到的每一颗,都刚好那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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