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辞暮刚从清源镇回来, 只街上绕了一圈便把什么难听话都听遍了。
嘴长在人家身上, 要说什么全是自己愿意。
程辞暮是深知自己阻止不了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并不花心思和人平白争那一时之气。
且能嚼舌根的人要么不是听了对家的差遣, 要么就是闲来无事听一耳朵说一碎嘴的市井百姓。
若这事儿他程辞暮不占理倒是能够令人把手段下作成功,可偏他不是。
他理字占得一声是胆, 理直气壮。既如此,他不如抓住这个机会,狠狠打脸!
卫香萱想他身败名裂,想他死, 赵燕岚想夺他的这座食肆。那二人左右不过看上他这点东西, 那我今天就在这儿告诉你,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又是什么叫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同程辞暮一起从柳家赶回来的藕节甫一进门便愤然大喝:“竟敢到我主子的地盘上胡乱撒野,诸位可是嫌这如今的日子太好过, 非要给自己找些尽往死路上的不痛快了?!”
藕节寻常一直跟在陶云遮身边,估旬城中几是所有商贾都见过藕节。
按说藕节只是一介家奴, 便是商贾并不十分上流, 但主家说事,藕节这个身份是没有半点可以插嘴余地的。
赵燕岚果真也是逮了他这个错处, 十分高高在上地指点道:“一介家奴也有你说话的地方?嘴中不干不净的可别坏了陶少卿的作风!”
藕节是个纯良的孩子, 侍奉陶云遮的时候便已被那样不知三四的话语惹得恼怒过,也是有陶云遮的劝解才深知人言如刀的利害。
如今连程辞暮也是这样被人编排, 他那颗护主的心早是热烈沸腾起来!且程辞暮是谁, 怕若是自家少爷在, 早就冷言冷语说得比他还难听了。
藕节顿时因为陶云遮对程辞暮的宠爱而有了底气,精气十足地与人辩驳:“有人不要脸面,不要做派,专欺我主!你要我于你们有礼?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这话放到全估旬也是刺得很,怎么,尽不让家奴护主了吗?!”
藕节肉眼可见地战斗力强,将赵燕岚怼得步步节退,程辞暮却是担心他这般外放总叫人看得不好,伸手将他从“前线战场”上拉了回来。
他笑着打趣道:“内秀一些,你这般威武可是要把大家都唬住了?嗯?”
藕节依旧愤懑着,却还是依言退了回来:“外人什么都不知便要这样在背后挤兑人,这与他们是有什么干系便要他们这样起劲?!左不过是那赵家小姐明了地欺到我们头上,真真是叫人生气!”
“暮少爷,你无需害怕,要是咱们少爷在,准能替你把这些人整治!”
程辞暮点头道:“我有法子的,不会叫他们欺到我头上来。”
安抚好藕节,程辞暮随意在饕餮食肆的大厅里坐下,并不对赵燕岚正眼相待,只随意打发般地问她:“赵姑娘不如先给我看看你那手信?我是不知自己何时写过那样的东西了。”
冲突来回不过一刻钟,饕餮食肆里里外外都围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群。
除了两边对峙的人和围观的百姓,钦典卫今日掌事的亓官礼也已闻讯赶至。
赵燕岚虽也因为程辞暮的表现而气急败坏,但也好歹按捺住了自己的性子,不动声色地在程辞暮对桌坐下,将手中持有的“程辞暮亲笔手信”置于桌案上。
她道:“眼下瞧着是程家弟弟不愿意履约了?不过这手信却是铁证如山,程家弟弟还是不要给自己丢脸好。”
原主程辞暮纨绔无用,却有一点独出于旁人,便是他从小到大练就的一手好字。
赵燕岚的这份手信内容是假,但字迹却是真真切切。
只因这手信甚至不是能人临摹,而是篆了程辞暮以往所有的字迹而精心拼贴出的一份“真迹”。
若是咬着笔迹这一头,赵燕岚有近乎半分之万的可能不被人发现作假。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程辞暮已然不是以前的程辞暮,而现在程辞暮的书法字迹几乎是全城都知道的差劲。
于是当即便有食肆里的伙计吆喝起来:“暮少爷那字儿便是读幼塾的孩提也写得比他端正,你这临摹造假也真是没个章法,这手信但凡给我们谁看,我们都敢保证那不是咱们主子的字儿。”
“就是,我瞧这字便不是游龙风骨,也是云蛟之意,可咱们主子哪有那个水平啊?!”
“就是就是。”
委实是话糙理不糙。
赵燕岚想到过程辞暮的后手,并未觉得紧张,只是把那手信摊得平平整整,转眼笑道:“程家弟弟这是铁了心不认了,就是不知你这宣益侯嫡长子的私印是认不认了?”
赵燕岚对此是志得意满,她知程辞暮早就被卫香萱驱逐离开宣益侯府,但如今程素中举,地位忽而拔高,必然要找以前害过他的程辞暮报仇。
程辞暮若是识相,或是对宣益侯嫡长子的身份还有所垂涎,必会认下这个章。
钱再好,如今哪有权吸人呢?
程辞暮看着赵燕岚这副模样便忍不住要嘲弄,那张带着私印的手信刚到他手便被草草撕碎。
赵燕岚哪里拦得住,登时怒极而起,尖声道:“程辞暮你疯了!这可是你回到宣益侯府唯一的一条路!”
当下那些赵燕岚带来的地痞流氓便有涌上来动粗的势头!
说时迟那时快,后厨的齐姜带着十多个彪壮大汉将他们悉数堵了回去。
做过匪山行当的,还会比不过那些个脚虚体虚的市井汉子了?
程辞暮偷偷给及时露脸的齐姜比了个大拇指。
有人总以为拿捏住了你的把柄,便自发自作、自信满满地找上门来。可熟知,彼之蜜糖,吾之砒.霜。现在的程辞暮甚至是刚穿书的程辞暮,无论哪个时候的他对于把自己卖给宣益侯府这件事从来就没有认真考虑过。
“赵小姐,那个杂碎如腐窝的地方,你若愿意,你自己去作死就是,何苦非要拉着别人呢?”
“亓官典卫,今儿在下就托您与大家讲明白近几日的谣传糟旧。”程辞暮掷地有声,神色是巍然的严肃,“宣益侯府私事我便不与大家多说,我只道一点,从去岁端午之后,我与舍弟程素的户籍便与宣益侯再无关系!既无关系,又怎可会有那些无知谣传的婚约和闲言碎语?!
“比起和赵家少爷的闲言,我不如更信自己与陶少卿的香艳本子!
“赵家小姐如今仿造了我的手信要夺这间食肆,那可更是笑话。这食肆拿大头的是平黎王爷,铺子契约和土地契约皆在他手,既不是我的食肆,我又怎可能转让于他人?”
......
言辞切意,掷地有声,仅仅一日,程辞暮亲自为自己辩解的言语就在估旬传开。
不仅如此,第二日起,从咕咕娘的茶楼开始,大街小巷各处传着如今这宣益侯程祯袭位有异,而继母卫香萱苛待程家孩子的各色话本,就是赵家那个没出面的赵二郎也因他自己的腌臜事情被波及得一无是处。
比起谣传这件事情,程辞暮心说他家雪寻宫的咕咕娘最会做了,且这些说得还是真事,有得那二家人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