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辞暮头脑风暴的同时, 他同赵家二郎之间“风花雪月”的故事已在估旬城里如同暴风一般地传开。
卫香萱乐意当那推波助澜的推手, 只甩甩帕子,便叫宣益侯侯府底下的人把一件没有两三的事情生生说成了全城的佳话。
从孩提间竹马竹马的温馨, 到少年时的温软暧昧。宣益侯侯府编出来的那些故事里,此刻的程辞暮在离开侯府前, 大是到了已经同赵家二郎私定终身的那一步了。
故事说出了花,可字字句句都是对程辞暮的明捧暗踩,无知的人当这是一段狗血情缘,稍微能品出点意味的, 自然能从这些故事里盘算出卫香萱想让他们读出的品性。
“十几岁的少年合该懂事了, 寻常哥儿打打闹闹的事情枚举不胜, 怎么就偏他如此娇滴?尽学了姐儿的做派, 稍有不如意便要赵家二郎去安抚?”
“怕那个时候已经起了勾人的心思,当真是没有嫡子的做派, 反倒同个献媚争宠的小倌儿一般。”
“我听说这宣益侯家的嫡少爷可还是被赶出侯府的呢!”
“这是何故?”
“传是说他素来做得纨绔,骄奢淫逸, 好逸恶劳, 首先便是对母亲不敬,又对寄居家中的堂弟极尽欺辱。”
“嘿, 这事儿我是听过的, 也亲眼见着的!宣益侯侯府若岁前收了近亲里的一个孩子教养,现下的卫主母是仁慈友善, 却是程辞暮这厮, 处处同虚他几岁的堂弟争斗, 欺辱谩骂、不给吃喝是样样做尽。
“你们可知那孩子现下如何了?他前头半月已是中了小会考的举子,如今怕是殿试也进得了!”
“真是打那纨绔子的脸,好生解气!”
原主程辞暮在宣益侯府虽是耀武扬威,不学无术,但到底都只在府里折腾,并未传到市井之中。而他和程素离开宣益侯府的时候又十分低调,并不刻意露出身份,那些同后来的程辞暮有过来往的百姓世人压根是不知道这纨绔子程辞暮就是他们平常招呼的程家小哥。
“诶,刚说到他如何被逐出宣益侯府,缘便是他妒才!”
“谣说那纨绔子的亲母便是在生养他时被他自己克死,老宣益侯念他年幼缺少管教,于是便纳了续弦,又生养了一个嫡出亲弟。”
“两人年岁相差只有一年,又都是嫡出,兄弟阋墙之争并不显眼。也是他实在废物,老宣益侯才将侯爵之位传给了次子,可却是他心生妒意,生生给嫡母和亲弟下了药,如此之赶出侯府,已是卫夫人慈悲心肠了!”
有人问道:“那他与赵家二郎的婚约又是怎么个意思?”
“如此作为,便是退婚都情有理原。可卫主母却是十分疼爱他,出府后替他打点所有衣食住行,现下更是为了这一遭少年时定下的婚约费劲心思。
“也是赵家二郎与他真的倾心过,愿意真心相待,只消那纨绔子能懂得一些便罢了。”
......
麻雀姐弟和屈灵均聚在一起听了这段话,早已是各种生气!便是小画爷也偷梁换柱地出来帮忙。
“啾啾啾!”“叽叽喳喳!”各种各样的鸟叫在说闲话的人头上兀然响起。
旋即,各种花样的鸟屎和石子都落在了他们头上。
“什么晦气的东西!真他娘的倒霉!”
屈灵均现下比起陶云遮,显然更听程辞暮的话。当他听到这些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全靠谣说的话语已是气得小胸脯都在颤抖!
“暮暮才不是这样的人!”而麻秋秋也不甘示弱,“卫香萱不是东西!不是东西!”
连向来稳重的麻冬冬也气急败坏了:“生!气!”
可它们毕竟只是鸟雀,且程辞暮和陶云遮又没一个身在估旬,一时竟想不出一个能够帮忙的好法子。
这样的闲话传了两天便推遍了整个估旬,便是不爱在背后嚼人口舌的酒娘也察觉到了些微的不对劲。
这宣益侯府的纨绔少爷岂不就是程家小哥程辞暮吗?那弟弟也是素哥儿了!
一时间,市井间又有为程辞暮辩白的声音出现,可这样式微的辩白在已经形成的大规模流言里,几乎是不起任何作用,反而让部分人开始抵制起了饕餮食肆的生意。
如今这婚事不管成不成,皆是将程辞暮推到了左右都要被诋毁的风口浪尖。
若是成了,那便是他“侍宠而傲”,借着两家情分“逼”得赵家二郎娶他;若是不成,那又是他活该自大,不仅能弄臭他自己的名声,便是饕餮食肆也一样要垮。
饕餮食肆里,跑堂的伙计又钻到了账房的柜台,同方回窃窃私语道:“掌柜的,只一个上午,便已来了四五拨吃霸王餐闹事的,外头也至少有两三拨敲摸着‘相看’咱们食肆的人。咱瞧一眼就知道他们来者不善,且看衣着,也不像是流人,肯定是哪家的仆子长工!我总觉着怕要来大事儿!”
“行了,你继续招呼客人便可,万事不要放在脸上。若有事儿来,来便是了,我们定然要为主子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提怼回去!”
方回话里的主子是乐临,也是程辞暮,数月亲自来往,他们首先便是不信那些流言蜚语的人。
方回又对那跑堂伙计道:“你去后厨同齐大厨知会一声,叫他准备着,咱们果断不会吃亏!”
方回的未雨绸缪果然起效,同日下午,就有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饕餮食肆过来。
果真一队就是做护卫也依旧带着流人气息的地痞,只是他们倒未像方回猜测地一样上来便是打砸,只因领头的那两个实在不是一般人物。
一个是赵家掌事的嫡女赵燕岚,一个是程家宗亲中颇有威望的老人。
......
卫香萱确实大箱小箱地进过赵家大门,外头说是在替不成器的嫡长子“赔罪”,实则却是同赵燕岚商讨如何将程辞暮妥帖地拿捏于手。
知晓卫香萱来意的赵燕岚不以为意地撇去茶杯中的浮叶,说道:“夫人何必如此迫切?你想我帮你除掉程辞暮的心思我明白,但你也知道我是个商人,自然要做最符合我家族利益的事情。”
卫香萱并未将先前程祯说要留着程辞暮和程素一命的话放在心里,若是可能,只有两人皆死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如今实在是程素冬试拔尖,她想动手也是无甚大机会,只能把程辞暮这个眼中钉拔掉。
她可不认为只是杀了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就能让自己的亲子不满,但她万万没想到,这赵家处处有心机的丫头竟也不配合。
卫香萱顿时有些不满,说话句句带刺:“岚姐儿,你这话可真是好大的威风。你可别忘了这赵家靠的可是我宣益侯符啊?”
赵燕岚瞬时笑靥如花,嗔怪起来:“夫人说得什么话,我只是替我两家琢磨更为得利的法子!夫人等我夺了那食肆再说不迟?”
......
赵燕岚进了食肆门便是一副主人的做派,账本册子说拿就拿,赶着翻开几页,脸上的笑容已是十分显露。
她的盘算不错,这饕餮食肆的流水与她家酒楼相比,可是数倍之多。
方回陡然上前夺回账簿,语气并无半分敬意:“这位客人当真是自视甚高,账本说拿便拿,厚脸皮得很啊?”
方回自知他们是冲着程辞暮和食肆来,半点不怯懦,话都是挑着刺人的说。
果然,食肆里一些熟客也是应和地帮起忙来:“闺中小姐怕是未读过书的,竟是这点‘别人家的地盘,不要轻易沾染’的礼仪道德都不懂了。”
赵燕岚脸色微变,但转瞬又收敛回去,哼笑道:“呵,真是不巧,这食肆如今可就是我家的东西呢!
“暮儿前几日已将这饕餮食肆做嫁妆转于我赵家,此间有亲笔书信为证,方掌柜还是早早将铺子土地的契书和掌事印章拿出来,咱们好做个交接了断。”
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你说是便是了?你若是随意卖弄诓骗于我,我将这些拿给你岂不是败了我于主家的信义?赵小姐若是说得当真,你不如在主家在的时候来说这些事情。”
食肆一半是平黎王乐临的产业,这是事实,但开始的时候,食肆却是放在程辞暮名下。这事儿并无多少旁人知晓,方回大可如此就把赵燕岚堵回去,可他此刻却偏是要替程辞暮说道的。
如此好的少年,你说一嘴就是陷他于不义,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呵,整个估旬都知道暮儿是我家二郎的少主,再者我可是带了程家宗亲的长辈,你一个并无说话份儿的外人还是不要聒噪得好。”
说完,赵燕岚挥手叫人动作:“把食客请出去,我赵家今朝可是有私事要了。”
不等赵燕岚带来的人有所动作,一道带着讥讽的温软声兀然响起。
“什么狗屁私事?抢东西便是抢东西,您可正当自己有脸面了?”
是程辞暮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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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辞暮:呵呵,是你们飘了还是我拿不动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