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梯子的程辞暮坚定地朝着主院看了一眼, 雄心满满地隔着墙根和底下人说话:“水哥儿?”
“诶!程家小哥, 我在呢!我不过往周边镇子跑了一趟商,怎么你就住到这高门大院来, 真是奇了!”
程辞暮谨慎地打量四周,万分小心后才开了口:“怎么样, 他上钩没?”
从商的人脑子就没有不活络的,水哥儿虽只是一个城镇间做摆卖的行脚商,做事却是滴水不漏, 回道:“放心, 稳妥上了。我照你给的说法编排得妥当, 范大鸿有本事还能真寻到西域去?便是去了也得有个一年半载吧,这点时间够我跑路了!”
说着又笑道:“对了, 我给你提了价,五两一斤,那薅油的还不是痛快答应了?我说你脑子灵, 却是不晓得商人囤积居奇的好处。”
囤积居奇程辞暮自然知道, 但也要看市场需求。许是他不如水哥儿懂范大鸿这种尽往权贵跟前凑的商人罢了。
可这五两?当真是应了他的无良。左右都是坑, 坑多一点更好。
这范大鸿,正是醉仙楼的老板,程辞暮家今儿刚糟了灾, 醉仙楼烤食的招牌便挂了出去,什么“天下第一”的瞎话也倒是真敢往外说, 就算他不是主谋, 那也是个顶大的炮灰了。
程辞暮紧接着又问:“他要了多少斤?”
“自然是有多少要多少了!我把他唬得一愣一愣, 就跟他说这‘啼悉香’咱们南边少,便是出了咱们南黎府,也很少有人卖的,多靠着丝绸之路从西域进过来!”说着往上杵胳膊,把手里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塞给程辞暮,“这是范大鸿给的定金,全国通用的通源票号,查不着来路。”
“好,他说什么时候要了吗?我去准备一下,回头你收了尾款不要多逗留,一定要尽快往西边去,只要这事了了,我就让瞿姑娘给你写信。”
水哥儿与程辞暮相识,是在那张所谓配方被盗走的第二日。
他胡编乱造了一张主料为“啼悉香”的酱料配方,等的便是拿了窃贼赃的主谋上钩。也正是巧合,往救济堂拜谢瞿晓时认识了水哥儿。
“你这法子可行?”瞿晓虽是利爽人,但这种大胆的想法她往常并不接触,一时半会儿却也不能答应下来。
水哥儿走南闯北经验多,看得也更长远,劝慰道:“好着呢!我替程小哥把这味料倒卖给范大鸿,一来是替他出气,二来也有了走商的资本,回头我自己挣了钱,咱们救济院整体生活都能好起来呢!”
啼悉香这个东西,是程辞暮自己胡编乱造出来的调味料,零零乱乱的各种佐料混合在一起,味道一般,吃着没病,正恰好在那张配方里有了名头。
在发现地窖被撬之后,程辞暮就陆续用加了啼悉香的酱料李代桃僵。
最开始怕被他们识破,那些酱料里头也加了一部分孜然。而后便让水哥儿用混了孜然炒制的啼悉香去忽悠范大鸿。
程辞暮本也是担心,却没想到范大鸿自己战战兢兢,以为是见了金子不肯撒手,半点不让醉仙楼的大厨闻味儿或是尝尝,单靠他自己一个确实完全弄不清楚其中的猫腻。
如今这最后一遭,程辞暮做的就是卷款潜逃的局!
这一把最多虽只能坑走范大鸿四五百两银子和他砸在烤食上的一番准备,但后续范大鸿因此必然会得罪那诸多权贵。到时候范大鸿往他程辞暮头上一怪,正好伸头给他一个纵火害命,缩头让他酒楼破产,两全其美!
等程辞暮捏着那二十两笑成花的时候,陶云遮已然站定在云梯旁,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鬓上穴,低声道:“暮暮?你做什么呢?”
鸡贼的程辞暮被这一声吓得做贼心虚,手里的票子拧巴巴地一把塞进袖子,旁若无人地撒谎:“没,我,我晒月亮呢!”
万里有云,黑沉密甸,哪里来的月亮?
瞎话也不知道掰个合理的来说。
陶云遮虽是无奈,却也没有多问,只稳稳地替他扶住梯子,抿唇道:“乖,先下来。”
陶云遮温柔可亲,程辞暮料想这便是没了事,旋即乐颠颠地爬下来,冲着他笑,却没发现陶云遮眼里几乎融不下去的眷恋欲望。
“爬得一身灰,去洗洗澡?”虽然有些羞耻,但面不改色的某人还是稳如泰山地把这话说了出来。
却也不知程辞暮那会儿脑子里在想什么,一秃噜瓢把“洗洗澡”听成了“洗洗鸟”,竟还觉得十分合理,光亮一现,便成了只雪白滚圆的小肥啾:“走啊走啊,我做鸟还没洗过澡呢!”
小肥啾团成球飞在前面,在“唧唧啾啾”的音色里,陶云遮只能捡起他的衣服,一人一鸟很快落定在和主卧隔了门拦的净房。
暮暮小胖鸟一点不认生,进了屋就扑进白汤,可明明做好了全身没入水中姿势的程辞暮,到最后只啪嗒一下轻飘飘地浮在了水面。
随着陶云遮一声闷闷的轻笑,程辞暮恼怒道:“我这身上还有干的地方呢,你等下我全打湿了就能沉下去!”旋即,忙不迭地全转翻身,除了鸟脑袋那一坨凸出的,全身上下都成了浸水的棉花,也如他所料一般,一头栽进了白汤。
也是陶云遮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把他捞出来,刚出水的小鸟呛呛咳咳地发出了不少小可怜的声音。
新做鸟的暮暮,没怎么学过鸟型洗澡的套路,有一些鸟失爪蹄,也是可以理解的。
陶云遮用先前本就替球球准备的小木盆舀了一盆水,这才把浑身湿漉漉的小鸟崽放了进去,转身解外衫的时候还要回头叮嘱他:“别再作怪,嗯?”
程辞暮的衣物他刚才已经整理好,吩咐藕节再去取一套他给程辞暮新置办衣物的时候,眼光瞟到了那堆旧衣里的棉白小布片,虽是有些迟疑,但还是拎了出来。
程辞暮做鸟的时候就发现扭脖子是件很神奇的事情,于是便各种歪头梳毛,致力于把自己打理成一只漂漂亮亮并不只是萌胖的小雀,哪只一转头便见人拎着他的小裤打量。
“唧唧啾!”
凭空一声要了命的鸟叫之后,是陶云遮勉强看清楚的一阵小白影,再定眼看的时候,程辞暮已经把布片奋力团在了屁股底下,还半张着湿淋淋的翅膀,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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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辞暮:你要对我的胖次做什么?!
陶云遮:做胖次,洗胖次,糟糕的胖次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