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又是半个月过去了,眼看隆冬将近。
这半个月, 婉儿过得都极恍惚。
日子匆匆如流水, 似乎每一日从晨起到晚歇,都是一般无二的。
身边人的侍从也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依旧是同样的尽心。
甚至, 或是一些言说不得的缘故,婉儿实在觉得:自打那夜武皇后强.要了自己之后,静安宫中诸人比此前侍奉得更加尽心了。
武皇后离开去东都之前,不仅为静安宫安排了得力的人手, 侍奉婉儿的起居, 还特意将赵永福留给了婉儿,接替小蓉掌管着整个静安宫的日常。
赵永福是赵应的义子,更是武皇后的亲信。他年纪虽轻, 脑子可着实够用, 假以时日能力不逊于赵应。
这样的一个靠谱的人, 掌管静安宫,比临时抱佛脚的小蓉稳当得多了。
婉儿其实心里很清楚,武皇后替她想的,可谓周到至极, 生恐她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这还是婉儿看得到的,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不知还有多少人默默保护着她的安全。
比如, 那日婉儿赌气出宫, 只一个照面就打发了暗中的窥探者的那名黑衣人。
每每想到武皇后待自己的好, 婉儿心里就涩涩的。
那个人的好,就如那个人的坏一般,一如婉儿对她的思念一般,刻骨铭心。
因为这些纠葛的、根本理不清头绪的,必须得面对着那个人,才可能捋得明白的复杂的情感,婉儿这半个月都不得安眠。
虽然表面上,白日里,婉儿的一切如常。
人是善于伪装的奇怪存在,越是长大越会伪装,不是吗?
脸色无比平静地端坐在上,听着赵永福毕恭毕敬地向自己禀报静安宫中的庶务的婉儿,在心里面默默自嘲。
如今的她,已经从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渐渐挣脱出来,渐渐找到了主心骨儿——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自己,她要好好活着,等着那个人……回来。
如果可能,她还要尽她所能,为那个人心里的那个宏大的目标,做点儿什么。
既然老天爷让她穿越到了这个历史时空之中,她总不能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爱情,如果这东西她真的能够拥有的话,婉儿绝不会松开分毫。
就算那个人的心,她眼下把握不定,至少在辅佐那个人登上那至尊之位这件事上,婉儿的心是从来没有过动摇的。
这还不够。
婉儿想要改变些什么,确立些什么……
但是那个“什么”,究竟是什么,如今的她,也只是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说不十分清楚。
“……还有一件要事想禀告娘子。”下面,赵永福赔笑道。
“何事?”婉儿平静如常。
“是郑大人那里,派了心腹递了信来,还送来了一只包袱,说是呈给娘子的。”赵永福道。
婉儿闻言,心头一颤。
她马上想到,那封信一定是母亲写给自己的,而那包袱里的东西,也一定是母亲给自己的!
现下是多事之秋,皇帝与武皇后及众妃嫔、皇子都不在长安,只留下了太子李显坐镇,由刘仁轨和裴炎两位重臣辅佐。
武皇后离开之前,便将郑氏送出了宫,以郑氏亲弟,也就是婉儿的舅舅太常少卿郑休远的名义接入府中奉养。
因着婉儿妃嫔的身份,这一举动并不违制,且还为郑氏寻到了一个安妥的所在。
单就这点而言,婉儿是感念武皇后的。
也正因为郑氏被接入了郑休远府中,婉儿上次赌气出门去掖庭,才没有见到郑氏。
婉儿后来知道了母亲的下落,一颗心也就放回了肚中。
如此,母亲有舅舅的照料,又是在宫外,宫中万一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祸事,都不会殃及他们。
毕竟如今宫中甚至京中做主的,不是武皇后,婉儿不确定在武皇后掌握大权之前,还可能发生什么。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是自己出了事,也不能让郑氏有事。
太子李显是个不靠谱的人,辅佐他的刘仁轨和裴炎,婉儿也不敢指望,她唯有安守静安宫中,做一个与世无争的,等待着武皇后的归来。
这么一想,婉儿更觉得自己像是武皇后的禁.脔了。
努力将脑中的消极念头挥去,婉儿强迫自己转走注意力。
她命赵永福将郑府的信和包袱都取来。
赵永福很快折回,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包袱和信,足见妥帖。
婉儿默默点头。
当她拆开信,看到了母亲的手书的时候,眼眶登时泛红。
再看到那包袱里的冬衣果然是属于母亲的针脚的时候,两行泪水沁出了婉儿的眼角。
在信里,母亲只是叮嘱她注意身体,并说自己被舅舅一家照顾得极好,让她安心,言辞平和得就算是万一这封信被有心人拿到,也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可是婉儿却清楚,母亲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如何克制着一腔爱女之心,隐忍着的。
婉儿的手抚过那件新制的冬衣,触感熨帖,能够想见母亲在缝制的时候,是何其用心。
她抑制不住酸楚的泪水,泪珠儿砸在了冬衣之上。
此时,赵永福就老老实实地恭顺垂手,立在下面,仿佛不存在一般。
掩住泪水,婉儿朝赵永福微微点头:“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赵永福受宠若惊,慌忙称“不敢”,又说“愿为娘子趋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婉儿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
赵永福是个聪明人,他是受武皇后指派侍奉婉儿的,但他很聪明地绝不提这一点,为的就是得到婉儿全然的信任。
其实他被谁指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婉儿身边侍奉的日子里,他就是婉儿的人。
以赵永福自幼长在宫中的见识,武皇后如今和婉儿是怎样的关系,他已经看了个明明白白:就如皇帝宠爱后妃,做下人的,只一门心思地尽忠于这个被宠爱的后妃,将来还怕没有前程吗?
赵永福既看得明白,办事尽心尽力,婉儿便也不去点破。
她在宫中没什么根底,说白了如今所能仰仗的,唯有武皇后。她需要赵永福这样一个人为她所用,彼此都是聪明人,很多事便也不挑自明。
“如今陛下与天后皆不在京中,太子坐镇,刘、裴两位大人辅佐,我等在后宫,更该谨守安分,绝不可有半分逾距之处。如此不落人口实,才是正理。”婉儿又嘱咐赵永福道。
赵永福一点即透,马上应和道:“娘子放心,奴婢之前便叮嘱过静安宫中所有人等,不许有半分逾越规矩之处。娘子既这般说,奴婢现下就再叮嘱他们一番,让娘子放心。”
婉儿微微一笑:“我信你。”
只简简单单三个字,就让赵永福瞬间拔了拔腰板,接着躬身诚挚道:“娘子只安心在这里,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差池,拿奴婢的头是问!”
如此又过去了半个多月。
东都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婉儿每日里只能困居在静安宫中,外面的任何消息也得不到。
她不确定是武皇后没有机会将东都那边最新的消息传递给她,还是武皇后干脆就忘了她,一心只顾着怎么在皇帝驾崩之后顺利地执掌大权。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很不好。
相比之下,婉儿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当初武皇后还在长安的时候,时常能将外面最新的消息告诉自己,是何等的不寻常。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失去了才知道美好”?
她在想什么!
婉儿赶紧在心里“呸呸呸”了几口,一边默念了几句“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武皇后是注定笑到最后的那个人,她怎么会“失去”她呢?
可是,这是平行时空,对于未来的人们来说,是和“那个历史”全然不同的历史,在“那个历史”上成为最终嬴家的武皇后,在这个历史中也能成为最终的赢家吗?
既然已知的历史在这个时空之中已经被改变,那么武皇后的结局,又有什么不可能改变的?
婉儿的脑中忽闪过这些念头。
她讨厌极了这些没有任何征兆就冒出来的念头,更讨厌的是自己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还有抑制不住地对武皇后安危的担心。
想想看,武皇后那样一个人,只有她祸害别人的份儿,别人怎么有可能祸害她?
虽然明知道武皇后几乎是稳操胜券的,然而婉儿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曾经,她纵然倾慕武皇后,却不曾这样地没出息。
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因爱故生怖”?
婉儿正胡思乱想得没着落的时候,耳边飘来了远处十分糟杂的声音。
人声,还有靴声,还有疑似军械兵刃磕碰的金属声……
婉儿的神经绷紧了:这声音是从静安宫宫门的方向传过来的!
此处是静安宫的内殿,竟都能听到躁乱了?
难道是……
婉儿坐不住了,带了小蓉等几名侍从赶了出来。
迎面正撞上要向她禀告情况的赵永福。
赵永福面色泛苦,显然外面的人不是善茬儿。
“怎么了?”婉儿蹙眉问道。
赵永福看到婉儿耳听的兵刃靴橐声声,犹能稳得住,颇有几分武皇后的风仪,这才寻到了主心骨儿。
“是太子殿下……的人,说是有话要问!”赵永福回道。
太子?李显?来找麻烦的吗?
婉儿微微眯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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