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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作者:沧海惊鸿字数:4686更新:2023-09-01 00:45

皇帝气急攻心,突然昏迷。

因为早有防备, 并没如何慌乱。在武皇后有条不紊的指挥之下, 皇帝被安然送回了紫宸殿,太医也被请了来, 抓紧诊脉用药。

皇帝被从昏迷中救治过来, 也只清醒了短暂的一会儿,就因着喝下了药,很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紫宸殿这边安稳下来,武皇后便不肯多待。

她象征性地叮嘱了一番紫宸殿中的众侍者, 便借口还有奏折等着批改, 离开了。

刚离开不久,徐婕妤便撵了上来。

“你又跟来干吗?”武皇后嫌弃道。

又,包括上次追到承庆殿那次。

徐婕妤知道。

呵!要不是因为太过担心那个人, 谁又乐意看武二这副嘴脸呢!

徐婕妤鼻孔中哼了一声, 傲气地抬起了下巴, 表示自己对于武皇后还是嫌弃的呢!

“有话快说!”武皇后催她道,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徐婕妤暗暗磨牙……忍了!

“你把婉儿怎么了?”徐婕妤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婉儿也是你叫的?

武皇后心里面先不痛快了。

“这是你该管的吗?”武皇后睨她道。

“我管不得,还问不得了?”徐婕妤退让一步, 很是懂得何为“人在矮檐下, 不得不低头”。

“你问,本宫就告诉你?”武皇后比她更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徐婕妤被她噎了个正着, 咯吱吱磨牙。

武皇后的最后一丝耐心已经被磨光, 赶蝇子一般朝徐婕妤一挥手:“本宫还有要事, 别挡道!”

徐婕妤来了执拗劲儿,让她让开她偏不让开。

武皇后见她这副牛心左性劲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徐婕妤却豁出去一般,蓦地凑近了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害她受了伤,还想让她再伤心吗?”

武皇后闻言,眸子微眯,迸出两道危险的辉芒。

徐婕妤不畏不惧,犹道:“上辈子你已经对不起她了,这辈子还想再害她吗?”

武皇后脸色一变,嘶哑着嗓音道:“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本宫把你送去庵里出家?”

徐婕妤不为所动,无所谓一笑:“反正迟早都是要去的!”

武皇后哑然。

皇帝他日一旦大行,未有子女的妃嫔都要出家,了此残生。

徐婕妤竟然说得没错。

想到徐婕妤将来的结局,武皇后眉心微跳,侧眸看了看那张与那个已经驾鹤西去的人五官有些肖似的脸,狠厉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武皇后的神色已经平和下来。

她双眼看着前方不知什么地方,声音没有什么情绪道:“婉儿不是她……你最好给本宫记住了。”

说罢,武皇后也不管徐婕妤如何反应,径自离开。

承庆殿外。

丘神勣早等在了那里,一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样子。

武皇后暗自蹙眉:这样惟恐天下不乱,唯恐不能从中渔利的人,实在算不得君子……可是眼下从权,这样的人反而有用。

她素来务实,这样的念头只在脑中过了一遍,就抛在了一旁。

就在看到丘神勣的同时,武皇后也看到了等着回话的赵永福。

赵永福被她特意安排到婉儿的身边,为的就是赵永福机灵又聪明,又是赵应的干儿子,在承庆殿内无人敢轻视了他去,就是承庆殿外之人想要难为他,也得先掂对掂对他的分量。

有这样一个人护在婉儿的身边,就算真有些什么变故,婉儿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所以,婉儿那里有什么消息了?

武皇后的脚步已经禁不住朝着赵永福的方向迈了去,却在刹那间生生止住。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大局不定,婉儿这么个小小的存在,想要安生活命,也是难事。

所以,就先放下这一边,暂顾着另一边吧!

武皇后在心里面对自己说。

她于是转头看向了丘神勣的方向,默默劝着自己:李贤虽伏,外面还有些保守派大臣,甚至包括几名宰相级别的人物。若不安顿下来,终究不踏实啊!

然而,无论用怎样的理由劝自己,武皇后不是个糊涂人,她的理智早就让她清醒地认识到一件事,一件她逃避不开的残酷的事——

在婉儿和权力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没有人知道武皇后内心的波澜,表面上看起来,她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掌控着无数人生死与前程的天后娘娘。

一如她此刻,以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丘神勣。

丘神勣个子再高,武功再强,心机再深,此时也向着她,深深地拜伏了下去。

“回禀天后,臣等奉天后懿旨,杖责太子。太子自知罪深,意图咬舌自尽,被臣等救下,请天后示下!”丘神勣道。

咬舌自尽……

武皇后微微眯眸。

宫中的手段,她最是清楚不过,太子究竟是真咬舌还是被丘神勣动了什么手脚,可想而知。

如此,太子就不会胡乱攀咬,更不会胡说八道了。

丘神勣倒是会处置。

武皇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送回东宫将养吧。”

丘神勣忙称“是”。

废太子的诏书没有颁下之前,无论发生什么,太子终究还是太子。

丘神勣很聪明地没有问废太子的诏书何时颁下,那不是他这个层面该问的。

他很清楚自己该扮演的,其实就是武皇后手里的一柄好刀、快刀。

武皇后转头看赵永福:“待太子返回东宫之后,你代本宫赐他《孝经》和《少阳正范》两本书,让他好好学学。”

赵永福赶紧应下,心道天后娘娘您都不问问上官娘子如何了吗?

丘神勣闻言心内凛然:这是在做足舆论方面的文章啊!赐这两本书给太子,不就是在告诉旁人,太子很该学学如何忠与孝?不就是在告诉旁人,太子德行有失吗?

“天后慈母心肠,臣敬服!”丘神勣适时地拍起了马屁。

武皇后闻言,心里冷嗤一声。

面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淡淡问道:“还有何事?”

丘神勣忙回道:“就是周国公……暗中勾结几位宰辅相公,撺掇太子。听闻,裴大人那里,赵道生都已经招认了。”

“此事本宫自有主张,你只做你的事去吧。”武皇后摆手道。

丘神勣原是想借机会分一分裴炎的权,从而在这场变故中捞到更大的好处,不料武皇后比他聪明多了,竟已看破他的那点子心思。

丘神勣心中慑服,遂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殿内空旷,殿外怕已经掀起血雨腥风了吧?

她谋算多时,一步步算计人心与形势,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可是,她的心,却为另一种冲动,而按耐不住地窃喜起来。

她居然想在这个时候,去看一看那个人,并且为这种理智所不允许的冲动,而暗暗窃喜。

武皇后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细腻于儿女情长的人,那么,这一定意味着她年纪渐大,越来越喜欢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吧?

一定是这样!

武皇后不打算探究细思下去!

多想无益,做便是了!

“本宫要更衣。”武皇后口中说着。

却屏蔽了耳目,更没有用皇后仪仗,甚至只带了赵永福一人随行。

承庆殿中人各司其职,被管理得铁桶一般,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天后娘娘,此时正忐忑着一颗心,用比平时快上几倍的步速,往东南角一个极不起眼儿的小小屋室奔去。

一路之上,武皇后都紧绷着脸,浑然不见平素的慵懒模样,反倒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寒凛凛,让随侍的赵永福大气都不敢出。

东南角的屋室紧闭,一名模样颇伶俐的小内监紧张地把守在门口,显然在警惕着不相干的人。

武皇后稍稍松了一口气:一旦外面有什么变故,总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的。

可是紧接着,武皇后的神情又紧绷了起来。

终于问出了许久之前就想问,却没得着机会问的问题:“她如何了?”

赵永福一直揪着心,无法从武皇后的反应里,得到自己差事干得是否合她心意的讯息。这会儿总算被她问及这个问题,心里面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置过了,敷了药,止了痛。可就是……”赵永福偷眼儿去瞄武皇后的反应。

感知到武皇后没有发怒的意思,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就是不肯吃东西,也、也不说话。”

武皇后的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

易地而处,试想谁被那般对待之后,心内会甘心?何况,那人是上官婉儿?

在武皇后的内心深处,婉儿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无论是那个自幼就伶牙俐齿、聪慧卓然,初见就让她极度怀疑的上官婉儿,还是长大之后添了更多的风致,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却总是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心事的上官婉儿。

曾经,武皇后以为,郁结在婉儿心头的阴霾,是上官氏昔年的惨事,以及不得不侍奉自己这个杀亲仇人的无助感,可似乎又不是。

武皇后不得其解,只有猜不到“这小东西”心思的不快活。

罢了!

武皇后果断地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些,如今让这小东西吃点儿东西不至于饿死才是正经。

还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呢?

挥退了门口的小内监和赵永福,武皇后谁也没允许跟着,自顾推门而入。

屋室不大,转过前厅,几步便是卧房。

看到榻上那个熟悉的窈窕的身影的时候,武皇后的眼底竟毫无征兆地浮上了两泓酸热。

真是……越老越没出息了!

武皇后在心里暗啐自己。

哭?

有什么好哭的?

她这么做,难道不是对面前这个人而言,考虑得最周到、最好的处措吗?

强压住心底的异样,武皇后不仅有气——

她不信她这么个大活人走进来,婉儿听不到。

居然还背对着自己!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婉儿在和她置气。

这小东西,竟然,敢和她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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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曌:朕都屈尊来瞧你了!朕都替你考虑得这么周全了!你竟然还敢背对着朕!

众人:你个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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